李抒音并沒有生氣。
以往她也看過許多關于愛情的書籍,古今中外,湯顯祖或是莎士比亞、張愛玲或是亦舒,但那終歸是紙上的文字,難以在每一個情境下得到實踐。
但萬變不離其宗,愛情的内核,歸根結底也不過是那幾樣:信任、忠誠、責任。
信任需要構建,不僅要讓對方相信自己,自己也要把信任交付給對方。
她拿出五個大本子,推到楊瀝深的面前,“你看。”
楊瀝深掀開一本,上面寫着日期和天氣,看樣子是日記本。
“我從小學開始就在寫日記,不過時間長了本子受潮,中考後我閑來無事,就重新謄寫了一遍。”她像是想起來什麼,有些不好意思,“啊,不過後來我都是有特别難忘或是想傾訴的事才會寫下來,應該隻能算周記了。”
“現在給你,你可以看到以前的我,我不會對你隐瞞。”
她坦然極了,将自己的過往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面前。
楊瀝深喉間發澀。
他合上本子,反而推回她面前,“我知道,但你不需要這樣,從我想和你在一起開始,就沒想過分開。我很想了解李抒音這個人,但并不需要這樣的剖白,我會用我的眼睛、我的心去聽她的聲音。”
“對不起。”他聲音低低的,“我以為愛可以單方面的付出,可是現在我才覺得我也并不無私,我也想要索取,我想要李抒音愛我,隻愛我。”
他眼睫低垂,有種傷情在。
李抒音啞然,握住他的雙手擱在自己的膝蓋上,她摩挲着這雙骨節分明細長勻稱的手,眼裡有怔痛,但還是笑道:“楊瀝深也會害怕嗎?在我心裡,他無所不能,哪怕是得到我的感情,也一樣。”
跑操的同學很快回來,兩人坐直,翻開卷子,這一下就翻到了小高考的時候。
因為洪中是考點,三個教學樓都用來布置考場了,同學隻能搬到後面的老教學樓,作為考試期間複習的地方。
老教學樓是水泥的樓梯,很窄,桌子也是老式的木桌,牆壁斑駁,光看着就能感知到歲月的痕迹。
考試前一天,把書搬到老教學樓後,李抒音和唐夢就去吃晚飯,正準備回來上晚自習,走到南門旁邊的花壇,卻突然看到吳孜寒。
他還穿着下午的衣服,人卻蜷縮着,捂着肚子趴在花壇邊,褲子上也沾了許多灰。
李抒音眯起眼,驚詫地走上前:“吳孜寒,你怎麼了?”
唐夢也說:“你沒事吧?”
吳孜寒這才緩慢地擡頭,嘴角還有血迹,整張臉都蒼白起來。
李抒音更是吃驚:“怎麼回事?”她轉頭,對唐夢說,“快去找朱老師,打120!”
“好,我現在去!”
唐夢應聲向教學樓跑過去,一路說着“讓一讓”。
劉景一本來和楊瀝深正在樓梯邊聊天,就被人撞了一下,他撞頭看見是唐夢,抓住她:“唐夢,你急什麼呢?”
“我要找老師!吳孜寒在樓下,吐血了!”
唐夢走後,李抒音扶起吳孜寒,“你感覺怎麼樣啊?怎麼回事啊?怎麼吐血了啊?”
吳孜寒輕喘兩口氣,才緊着聲音說:“沒事,剛剛……有群人……攔住了我……”
李抒音蹲下來,打斷他:“你先别說話,等老師來吧!”
她看吳孜寒一直弓着腰,完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說話也斷斷續續的,說一句能喘兩句。
朱旭東和李健很快趕來,救護車從後門進來,易敬森幾個人合力将吳孜寒擡到擔架上,朱旭東和李健跟着救護車一起走了。
隻留下一縷塵煙。
“怎麼回事?我看着怎麼像是被人打了?”易敬森問。
衡嘯雲聲音沉沉:“就是被人打了。”
楊瀝深握着李抒音的手臂,看着她,她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
“今天很多外校的人來認考場,說不定那些人就是混在裡面進來的。”衡嘯雲說,又奇怪道:“可是吳孜寒又能和誰有仇?”
易敬森說:“他不就是上學期舉報了鐘華陽?肯定是他!”
“不會是他,”李抒音接過話頭,“如果真的是因為這件事,那也是他身邊的人為他抱不平幹的。”
易敬森火花一閃:“靠!曾子晗!”
楊瀝深:“先别無端猜測了,回去吧!”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吳孜暖就找來了。
易敬森在門外截住她,頭大道:“沒事!他就是肚子疼,李主任把他送醫院去了!”
“你騙人。”吳孜暖啜泣道:“有人說都看到了血......”
易敬森把她拉到旁邊:“我和你保證,你哥一點事兒都沒有!你現在就回去好好複習,明天好好考試,比什麼都好使!”
他準備把她勸上樓,可她卻越哭越大聲
衡嘯雲從後門扔來一包紙,下巴一揚,意思讓他自己解決,就進教室了。
“......”易敬森歎了口氣,抽了張紙巾給她,“好了......眼淚擦擦。”
“......為什麼我們總是要受傷害啊......明明我們并沒有做錯啊......”她擦了下眼淚,鼻尖通紅,看起來臉更小了。
“你們當然沒錯!所以你要相信你哥哥,他一定會沒事的!”
吳孜暖抓着他的領口,控制不住地倒在他肩膀上嚎啕大哭。
易敬森虛虛摟着她,左右看了看,心想:還好沒人經過......
今天的晚自習也隻有兩節,朱旭東趕在最後一節結束前回來了,在班級裡轉了一圈。
“朱老師!”李抒音出來喊住他,“吳孜寒怎麼樣了?”
朱旭東歎了口氣:“沒什麼大事,就是他明天還是要來考試的。”
“那就好。”
朱旭東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被什麼人打了?你們看到了嗎”
李抒音搖頭:“我們看到他時已經沒人了。”她不隐瞞,“我們懷疑是曾子晗幹的,他和高三那群混世的有點關系,可能是為鐘華陽抱不平。”
朱旭東眉頭皺下來,有些怒意:“這群學生真是無法無天了!”
“朱老師!”
朱旭東和李抒音聽到喊聲同時側身。
楊瀝深從那邊跑過來,臉上有些暗影,身形颀長,老教學樓低窄的走廊像是盛不住他一樣。
“啊,楊瀝深啊,怎麼了?”朱旭東看着他。
他輕喘着站定,看了眼李抒音,說道:“老師,我們說吳孜寒那要不要我們幫忙,我正好和他一個考場。”
朱旭東頓了兩下,才說:“沒事,還有我和你們李主任呢,你們安心考試。”他眼神在兩人身上轉了轉,“行了,你們回班級去吧!”
朱旭東背着手走了。
李抒音轉過來看着他:“朱老師說沒什麼大事,還算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