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怪隻能怪,褚行歌的人設和某人太像了。
他雖然是柱國大将軍的兒子,為人卻沒有絲毫傲慢驕矜,閑時給東家挑水、替西家割麥,鄰居家的嬸娘生孩子難産,也是他接來的穩婆。他事事争先,卻也不求誇獎。溫皓拿他沒有辦法,賭氣似的關起門來讀書,褚行歌就翻窗進去,明明困得哈欠連天,卻怕他燙着手,守着他剪了一夜的燭火。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溫皓對褚行歌就不止羨慕與嫉妒,他發現自己的感情産生了變化,卻又不肯承認變化。他期望和褚行歌坦誠相待,又放不下臉面,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褚圭固身死,褚行歌背上國仇家恨,離開自己,奔赴戰場。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有些時候,總以為人之間緣分不會那麼淺,卻不成想,或許某次平平無奇的分手作别,就是兩人今生今世的最後一面。
聞子川打開微信,看了看那個人工置頂的柴犬頭像,它依舊憨憨的,沖自己笑成個眯眯眼。
“再等我幾天吧。”他心裡默默地說。
按照第二聲一貫的風格,演出結束後的第二天,出場費就能到賬,這也是各家工作室願意與他們保持長期合作的原因。
聞子川也不例外。
他簽合同的時候,特地向蘇灼确認了這一點,即便自己的出場費在一堆天價裡顯得那麼楚楚可憐,但能及時給,就比拖欠款項的不知好到哪裡去了。
等拿到了出場費,他就可以告訴程斯宙,自己考慮好了,要搬去與他合租。
練習的間隙裡,他又看了一遍演員表,本次與他同台演出的,均是國内一流的配音演員,其中不乏話劇出身和科班出身的大咖,他們無論形體、台風、台詞都遠勝自己,一想到這,要說半點不緊張,那也不可能。
讀書時,老師曾教導他,想要戰勝緊張,很簡單,練一百遍一千遍,練成肌肉裡的記憶,練成心頭奔湧的熱血,也就不怕了。
所以這幾天的準備時間格外寶貴,他一定要把溫皓配好,不能給安老師、給整個創作團隊拖後腿,更要對得起這份工錢。
他用熒光筆逐句逐句勾出溫皓的台詞,每揣摩一遍,稍有體會,就在台詞的旁邊寫下提示,警醒自己其中情緒的變化和處理它的技巧。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一天、兩天、三天……
除去第二天上午,到第二聲指定的攝影棚拍了定妝照之外,其他時間裡,他練累了就睡,睡醒了又繼續,因為太過共情,哭了好幾次,到第三天早上,眼皮腫得睜也睜不開。
他不敢再哭了,怕正式演出的時候會哭不出來。在他擰了冷毛巾,準備敷眼睛的時候,蘇灼給他發了條信息,說車票已經買好了,明天一早出發去雪橋,到站之後有車接他去酒店,可以先辦理入住,稍作休息,下午三點再到劇場集合。
聞子川禮貌地回了“好”和“謝謝”,放下手機,心裡面被一種巨浪翻湧的感覺填滿了。
或許是浸泡在劇本裡太久的緣故,出發前一天的夜裡,他夢到了褚行歌。
更離奇的是,褚行歌竟然和程斯宙長着一模一樣的臉!
聞子川一時恍惚,想喚他“師弟”,出口的聲音卻是“宙哥”。褚行歌笑得明亮燦爛,大大咧咧地跑過來,不由分說地将他打橫抱起,放在自己的馬背上。
可夢境總不那麼容易連貫的。
他們跑了一會兒馬,又并肩躺在草甸上看星星,最後閃回書房内,褚行歌摩挲着他的臉,對他說:“師兄,我好想你啊。”
聞子川感到心髒狂跳如鼓,可這絕無可能是劇本裡會出現的情節。褚行歌一生為國為民,當得起“英雄”二字,他上了朝堂、去了戰場,就絕對不會被任何私情所左右,更妄論對一個嫉妒過、揣測過他的溫皓說那樣溫情款款的話。
再後來的零星片段,他不敢描述,也不敢回想,唯有留在皮膚上的溫熱觸感和幹灼發緊的嗓子提醒着他,他夢見了什麼。
他想,他大概已經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