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啊,周警官。”程斯宙吹了個口哨。
“剛想給你打電話,遠遠就看見了。”周邯示意他坐到副駕上,指了指他手裡的蝦,“怎麼,有對象了?買菜做飯?”
車載空調開得很低,程斯宙一上車就打了個寒戰:“搞搞清楚,不是我對象,是您曾經的對象。”
周邯笑了笑,對這個說法不置可否:“她在這兒啊,還好我沒直接上樓,不然多尴尬。”
程斯宙默默鄙視了他一通,周警官的前妻,沈慧芳女士,長得漂亮,脾氣好人又能幹,養個女兒雖然不怎麼靠譜吧,到底成績不錯,愛好廣泛,是标準的“别人家的孩子”。
宛如開挂一般的婚姻硬是讓這哥們給玩脫了,民政局紅本換綠本。周以唐在這住了大半年,他每回過來都跟做賊似的,偷偷摸摸地看孩子。
“這有一萬塊錢。”周邯遞給他一個厚實的黑色錢包,“周以唐考上了一中實驗班,算是獎勵,你幫我轉交一下,别跟你沈姐說啊。”
“那你也少弄點,”程斯宙覺得這男人的天賦全點在事業上了,其他方面就不太夠,“她個沒有民事行為能力的未成年,憑空多出一萬塊巨款,沈姐怎麼可能不知道?”
“少弄點算什麼意思?不能讓周以唐誤以為她爸不行。”周邯莫名較真。
“我懂,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程斯宙把錢包收起來,“您信得過我,我就把錢存着,每月轉她一千,這樣沈姐不容易發現,也不擔心周以唐沒節制地花。”
“行啊!好兄弟夠意思,改天請你喝酒!”
“就我倆?不喝。”
“當然不止我倆。我最近認識了幾位搞畫展的女孩,相當有藝術氣息,是不是很符合你這文藝青年的口味啊?到時候把她們都喊上!”
程斯宙終于明白周邯的婚是怎麼離的了,他“嗯嗯啊啊”地敷衍兩句,扭頭望向車窗外,尋思趕緊結束話題跑路,不然蝦都要壞了。
“你賠我孩子!賠我孩子!我家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拿命抵都不夠——!!”
尖銳的女聲驟然炸響,程斯宙瞥向車窗,一位大姐追着個年輕男人跑出小區。
她大概四十來歲,踩着細高跟,邊罵邊跑邊打,揚起手裡皮包就往那男人頭上招呼。
年輕男人跑到門口就不跑了,隻抱着頭躲,可躲得了一下躲不了後面的,毒辣的日頭下,他被砸得兩眼發懵。
圍觀的人往栅門處聚集,連門衛大叔也探出頭來湊熱鬧。
“來活了。”周邯挑眉看向車窗外。
“别烏鴉嘴,頂多是沈姐的活,跟您一毛錢關系沒有。”程斯宙打開車門,“就這樣吧,有事回頭聯系。”
周警官向他比了個手勢,表示一切OK。
不過程斯宙下車後,他也沒急着走。民事糾紛的确不在他的工作範圍,但職業習慣在那,既然都遇上了,總得搞清楚情況,才能安心離開。
“我不知……!呃!”
“告訴你,我已經報警了!今天你要不把孩子交出來,就别想走!”
場面混亂,程斯宙走近時,隻聽見了女人宛如鋼索抛空般的驚叫聲。
誰家丢了孩子嗎?孩子的媽媽逮到了人販子?
——遭了!
程斯宙的心髒跳快了一秒,沒等他證實猜測,就聽見高跟鞋踩出的急促脆響,那女人抄起門衛室牆邊放置的鋼條——前天物業維修栅門時留下的,猛地朝年輕男人的頭部打去!
“唔!”兩指粗細的硬鋼條重重打在肩背上,大姐力氣有限,但這“兇器”實在過于生猛。
程斯宙痛得龇牙,白襯衣裡炸開了一大片濕汗。
方才他見挨打的男人有些眼熟,要真給砸了腦袋就壞了,可大姐從對面打過來,他攔不了,隻能憑身高優勢撲過去,把抱頭苦躲的男人護在臂彎裡。
突然挨這一下,他整個上半身都貼在了男人的背上,裝着蝦的塑料口袋在對方胸前來回地晃。
“哐啷!”大姐發現自己打錯了人,立馬撒手扔了鋼條,衆目睽睽之下,萬一給人打出毛病,犯不犯法不知道,錢是肯定要賠的。
“不關我事啊!我就想吓唬吓唬他,是你!你自己撞上來的!”
不等大姐說完,被他護着的男人也轉過身:“是你……”
程斯宙身上越疼,腦子裡越跑偏,咧嘴笑說你倆演相聲呢,還帶逗哏捧哏的,結果一低頭就笑不出來了,他懷裡的男人,不是聞子川是誰?
“聞、聞老師?”他動着嘴唇,卻說不出後續的話,事情的發展完全脫離了預料,僅是保持着表面鎮定,就耗去了他全部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