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的人家基本都是拿耕鋤或者耙靠人力翻地,這種時候家裡人都要去,哪怕是幾歲的小孩也得過去幫忙。
午間耕地的人也不回家,都是讓一個人把吃食從家裡帶回來,坐在地頭上吃完繼續幹。
季平安帶着背簍從山上下來時,正是地頭上的人吃飯的時候。
見到季平安,不少人的眼睛都盯在了她背上的簍子裡面。
富貴娘自然也在裡面,她裝作不經意,卻是兩三眼間就看到了簍子上面蓋着的野菜,這才收回來眼睛。
瞧瞧她早上的時候說過的話,就說了這個潑皮無賴能打到什麼獵物,還不是帶了一簍子野菜裝模做樣。
“平安,不是要去打獵,怎地中午就回來了?”有人在地裡扯着嗓子問道。
季平安裝作不耐煩的樣子,道:“沒打到什麼,這不才回來。”
當時用野菜蓋住,就是怕旁人看到。
原主的形象她要轉變,但不能轉變的太突然,更不能突然學會了打獵,必須得一步一步讓衆人慢慢接受。
這話出來,也沒有人再問,隻是都低頭忍了笑。
不過昔日的潑皮無賴能上山撿野菜,竟然也算得上是好事了。
等走到路口處,季平安擡頭看了眼天色,應該還能趕得上去縣城一趟。
大柳村離縣城不遠,但也有十二三裡地,原主基本都是走着去。
季平安看着眼前的泥土路,深深呼吸了下,才擡了擡肩上的背簍繼續走。
原主雖然是乾元,但從小到大基本都被季母寵溺着,什麼重活都沒有幹過,體力也一般。
她單是背着東西在林子裡轉了一上午,再從山上走到路口就已經累的不行,現在腿腳都已經開始酸了。
不過想到背簍裡的野味能賣到的錢,她又覺得十二、三裡的路完全不算事。
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季平安也到了縣城門口。
她往裡面走,街邊是各種各樣的店鋪,小飯館、包子鋪、成衣鋪、米行糧鋪等等應有盡有。
縣城裡邊雖然有各式的鋪子,但也有擺攤的小商小販。
小商小販隻需要每日給官府的人交一文錢,就能在這條街上有個位置,若是交百文錢,就能得個固定的位置。
街上不少人都是從東和縣下面的村子過來的,把家裡的雞蛋或者多餘的野菜賣賣,也能補貼個家用。
“新出爐的燒餅,都來看看啊,保證又香又軟和!”
“素包子兩文錢一個,肉包子四文錢一個,還熱乎着啊!”
“……”
街上的吆喝聲不絕于耳,尤其是各種吃食飄出來的香味,更是讓季平安忍不住抿了抿唇。
早上的紅薯雖然頂飽,但是個頭不大,季平安還隻吃了一個,加上在林子裡面轉了幾個時辰,現下肚子早就空了。
她摸了摸肚子,隻能不斷在心裡想着,快了快了,賣掉東西後就能吃到了!
這樣一邊在心裡重複,一邊捂着鼻子當聞不到,又走了一刻鐘後,終于看到了她想見到的肉鋪。
肉鋪老闆是個漢子,年紀三十歲左右,正拿大刀剁着骨頭,見到她問道:“姑娘要買肉?看看想要些什麼,這邊都是好肉,十五文一斤。”
細肉都是好肉,若是豬下水之類的肉,就要更便宜一些。
“我不買。”季平安看着老闆,問道:“你這裡收野味嗎?今天剛從山上打的。”
肉鋪老闆停了手中的刀,像是驚訝她這麼年輕的獵戶,“收,不過我得先看看。”
雖然說日常來肉鋪的,還是買豬肉多,但是也有不少富戶愛吃野味,每次買份量都不少。
季平安從簍裡面拿了兩隻野兔和一隻野雞,餘下的一隻野兔和蛇還放在裡面,又用野菜蓋住。
肉鋪老闆成日裡接觸的就是肉,自然能看出來她帶過來的是新鮮貨。
他當機立斷道:“十二文一斤,行的話我就收了。”
“十六文。”季平安道。
野味不比豬肉差,甚至野兔和野雞的肉吃起來更香,十二文一斤是真的在壓價了。
肉鋪老闆聽到這話,嘿了一聲:“妹子,你看看這野兔和野雞身上的毛都沒拔,這可都占着斤兩呢,十六文一斤可真不行,這樣,我給你十四文一斤怎麼樣?”
“十五文。”季平安現在窮地兜比臉幹淨,一文錢都不舍得放過,還價道:“我以後再打到獵物,先給你送過來。”
獵物肯定還要繼續打,倒不如趁機找個穩定收貨的。
肉鋪老闆咬咬牙,從她手上接過來野物:“十五文就十五文,咱可說好了,日後若是打到的獵物可得第一時間給我送過來。”
若是一般人,肉鋪老闆會死咬住十四文不松口。多一文都不收。
但他常年都收野物,自然是有些眼力的。
季平安帶來的獵物,傷口都在緻命處,且隻有腹部的傷口,一擊斃命,足以證明這是個打獵的好手,往後不愁收不到好獵物。
他讓步一文錢賣人情,眼下看是虧,但若日後他收到野豬之類的大物,那才是賺。
兩隻野兔和一隻野雞,稱出來十一斤六兩,也就是一百六十一文錢。
季平安挨個數過去,确認沒有出錯後,留出十五文,餘下地揣到自己口袋裡。
她把十五文又給了肉鋪老闆,笑着道:“老闆,再給我來一斤肉,肥一點。”
“行嘞!”肉鋪老闆幹淨利落地切了一斤肉給她裝上,“回去熬油啊?”
“對。”季平安點頭。
豬油熬出來之後,留着日後炒菜做飯用,熬完後的豬油渣香香脆脆,還能給沈之虞和歲歲她們當零食吃。
獵物賣掉,季平安的背簍也輕了不少。
她先是回到剛才經過的包子攤前,花六文錢買了三個心心念念的素包子,自己囫囵吞棗地吃了一個後,那股饞勁總算下去不少,剩下的兩個包子和剛才買來的肉一起放到背簍裡面。
季平安又到了糧鋪前面,有不少人都在等着買糧。
“老闆,怎麼糧價又漲了這麼多?”
“是啊,粳米五十文一鬥,小麥面四十五文一鬥,連豆子都漲了五文錢!”
老闆把上一個人的糧稱好,也接話道:“這糧價也不是我自己定的,你去其他鋪子上問問,指定找不出一家比這低的,隻能比這個價高。”
“去年江禾郡有水災,咱們這有旱災,南北的收成都少了,糧價自然就高了。”
季平安把話聽了進去,面上卻不顯,和老闆說:“粳米和小麥面各來半鬥。”
如今在位的皇帝就是沈之虞的皇帝爹,可惜昏庸無能,在位期間也是毫無建樹,修建可供千人居住的長生殿,不知民生疾苦。
幾年之後,老皇帝去世,朝堂亂、民間也亂,沈之虞便是借着這個機會不斷培養勢力,最後得以登基。
拿上米面之後,季平安去了藥鋪,把簍子裡最後一樣東西賣掉。
“蛇?”藥堂的老郎中眯着眼睛看了看她簍子裡面的東西。
季平安點頭,蛇雖然可怕,但也是味珍貴的藥材,蛇肉能祛風除濕,蛇膽可以治療瘋熱病和咳嗽驚厥,甚至連蛇皮泡酒都有不錯的功效。
“你這條蛇不小,但是蛇頭被砸了,價格就要低點,隻能給你一兩銀子。”
這種大蛇可遇不可求,抓到也是賭上一條性命,若是到京城那種地方賣,口才好點,說不定還能賣出五兩、十兩的價錢。
但東和縣畢竟是個小地方,一兩銀子不少,足夠節儉的人家吃半年,這個價也不算少,隻是季平安沒有立刻答應。
“一兩銀子可以,就是郎中得送我些解熱驅寒、治療外傷、祛除疤痕的藥,若是有驅蟲防蟲的藥粉也給我來些。”
抓到這條蛇是意外之喜,原本季平安還覺得買藥和買糧之後,賣獵物的錢都得花光,現下也不用擔心了。
老郎中點頭,他們本就是藥堂,抓這些藥也花不了多少銀子,“這個可以。”
商量好後,季平安就把蛇給了郎中,她沒有要銀子,讓藥堂裡的人幫她換成了銅錢。
摸着兜裡沉甸甸的重量,季平安想着回家再把她自己留的野味炖了,讓沈之虞和歲歲也嘗嘗肉味。
她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果然有錢有糧才能讓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