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嫔手執一顆白子,一雙杏仁眼盯着棋盤:“我瞧着,和妃一心撲在大阿哥身上,她是顧不上這麼做的,可細細想來,若是她想找個人邀寵,也說不定……”
白子落下,一氣吃掉舜玉幾顆子,恬嫔露出暢快的笑,舜玉倒也不在意,她斟酌許久才開口:“姐姐想想,太後一向住在壽康宮,怎麼能見到儲秀宮的人,即便見了,想來和妃也不一定有那麼大的本事勞動太後替她出手,此事之眼,不在節禮,而在送禮之人。”
話說到這個地步,恬嫔還有什麼不明白,她出了長春仙館,扭身來了西邊含碧堂。
祥妃正倚在炕桌邊點花茶,玫瑰花香跟随着熱氣蒸騰而出,散在殿中,看在恬嫔眼裡。她立在中殿,跟祥嫔隔着一道落地罩,幽幽開口:“妹妹好雅興,真真是一位娘娘的氣派!”
祥妃姿态優雅,輕輕将金匙擱在盤中,轉身道:“姐姐來了,快坐罷,正好也嘗嘗我點的玫瑰茶怎麼樣?”
她擡手給恬嫔斟了茶,推至她跟前,恬嫔并不接,直視着她的臉道:“妹妹好手段,我竟不知你什麼時候這麼有本事了,順貴人承了你的情,該唯妹妹馬首是瞻了罷,如今你怕是比她親姑姑還近幾分了!”
祥妃喝着茶,聞言微微一頓:“我以為,姐姐是來恭賀我有孕之喜。”
恬嫔面上泛起一層薄怒,轉頭看也不想看她:“我是該恭賀妹妹,你安心養胎,可知皇後娘娘,如今卻卧着病榻?”
“皇後娘娘是因為宮務繁雜,耗費心神才病倒的,我會為她祈福,盼着她早些好起來的,”她将玫瑰花茶擱在桌上,任憑熱氣散去:“姐姐一心隻有皇後,看不見我的苦楚,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多說了。”
“上薦佳人,是我身為嫔妃的職責,我有什麼錯?姐姐若是把關懷皇後的精力分給我半分,就會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着,我就是要和妃看看,她拿捏别人,未必别人就動不了她!”
恬嫔杏眼微睜:“你的苦楚?你如今有孕在身,又是妃位的主子,有什麼苦楚?我不管你們動什麼算計,總之,你不該牽扯皇後娘娘!”
“照姐姐這麼說,皇後娘娘一國之母,她有什麼苦楚值得你這樣心疼?”祥妃捏着茶杯,胸膛起伏,她咽下一口氣:“我乏了,姐姐請便罷!”
恬嫔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祥妃咬爛了唇,一把将茶杯揮在地上。
夏蕊和連珠立時叫了丫頭進來清理,又仔細瞧了她的唇瓣,見沒什麼大礙,才略放下心來寬慰她:“主子消消氣,恬主子跟皇後是潛邸的老人了,難免走得近些,您不必這樣跟她置氣,當心肚子裡的小主子呢!”
“是啊,您如今是雙身子了,是有福氣的人,何必跟不得皇上喜歡的一般見識!”
兩人好說歹說,才哄得祥妃順下氣來,她冷笑一聲:“不錯,我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從前我隻能屈居人下,任憑人家搓圓揉扁,如今,我也有本事讓人不痛快了!”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祥妃雙眉微挑,眼中神采流轉,心下暢快,轉頭吩咐小廚房晚膳要上些什麼膳品,晚膳時還特意挑了幾樣給順貴人送去。
連珠屈膝向順貴人行了一禮:“我們娘娘說了,隻要順主子知道誰是真心對您好的人,以後得寵的日子自然少不了!”
順貴人斜着肩膀,手肘撐在桌子,挑眉一笑:“替我多謝你們娘娘了!”
祥妃既與恬嫔撕破臉皮,不大往皇後那裡去了,常與順貴人一道閑坐消夏,便隻有珍貴人常來找舜玉。這日來時,珍貴人一張圓臉紅彤彤的,連身後跟着的安露臉色也有幾分明顯。
舜玉以為她熱着了,緊忙讓到裡間,捏了帕子給她擦汗:“這是怎麼了,随安室就這麼熱,兩步路走過來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珍貴人張了張嘴:“我沒事,姐姐,許是今年外頭格外熱些,你也少出去,免得腹中胎兒中了暑熱。”
安露臉上憤憤的站在身後,咬着嘴巴不吭聲。舜玉瞧她這副摸樣,心知必有内情,便仔細問道:“安露,你們主子用的冰,内務府可有按例送去嗎?”
珍貴人急道:“自然是有的,姐姐你身子不好,又在孕中,就不要操心這些雜事了……”
舜玉伸出一根食指示意她噤聲:“你不許說話,安露你說。”
安露撇了珍貴人一眼,咬着唇瓣似乎下定了好大決心似的,退了一步跪在地上:“主子恕罪,奴才實在心疼你,回全主子的話,那順貴人仗着和妃的靠山,與祥妃又走得近,又有個阿瑪在内務府做主事,什麼好東西都先往那邊送,這幾日皇後病着,奴才愈發不上心,連我們殿裡的冰塊、果子、鮮花陳設都要被順貴人搶了好的拿走,送到随安室早都化了大半了!”
“竟有這樣的事?”舜玉一驚:“怎麼有人行事不知輕重到如此地步?難道你也這樣忍氣吞聲,任她沒有規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