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輪到她成為宮中的紅人了,園子裡額外撥給她的媽媽裡和份例馬上到了她跟前,減免每日晨昏定省的人也變成了她,更不必說太後的格外關心和賞賜珍品。
祥嫔的臉色紅潤,比當初舜玉有孕,容色要強上好幾分。皇上總歸還是來過一次,祥嫔眉眼嬌羞仿佛要滴出水來。
舜玉立在書案前,看着桌上皇上的禦筆,用的還是今年生日皇帝賞的那批玉器,她一擡手想撕了算了,捏住半晌還是忍了下來,否則改日他來了要看,不好交代。
原來她根本做不到那樣寬宏大量,可以看着别的女人生下皇帝的孩子仍然安之若素。又有些後悔,感覺自己真是不該心動,她不是應該知道一入侯門深似海嗎,為什麼還要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姑娘一樣?
狗男人!
她暗罵一句,舉起手邊一件玉如意就想砸,福苓趕快握住她的手,一臉促狹的看着她:“主子!”
她拉長聲調,哄小孩似的:“主子,今兒砸了,過兩天皇上來了看不見怎麼辦呐,祥主子是有福氣的人,如今在含碧堂好好養胎呢,左右您又看不着她。”
舜玉嘟着嘴巴,一股閑氣早被福苓一臉揶揄的表情看散了,便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往寝殿裡坐了。二人為她散發解衣,摘下衣襟上挂着的黃碧玺十八子與一串珊瑚青金石的放在一起。
她開始知道,原來我們無法控制自己的心去愛不愛。原來墜入愛河是有道理的,真正的愛開始于一種失控,一種無法抑制的墜落,開始于主體放棄主體地位的那一刻。
我們不是靠意志和決定而愛上一個人。
“我決定愛上她,我會努力愛上她,我能夠愛上她”,實際隻會使我們離愛越來越遠,不是我能愛,而是我不能不愛。
舜玉伸手撥開那串珠子:“誰讓他放在我這裡,讨厭!”
她仔細觀察了幾日和妃的神情,那雙眼睛貓咪一樣豎起瞳孔,每當皇後出言關懷祥嫔,每當祥嫔撫着肚子露出那種嬌羞而幸福的神情時,饒有興緻地看着她。
一隻沐浴在揣崽的幸福裡的貓咪,一隻全神貫注端視獵物的貓咪。
真是不巧,一個有孕在她兒子大婚還未封王的時候,一個有孕在她期盼皇孫的時候。
若是舜玉知道和妃心裡的想法,一定會驚呆雙眼驚詫于她的毫不講理:你想動手就動手嘛,總之無論如何都能給自己找到理由喽!
她想到當時流産時小腹接連幾日的痛楚,暗暗發誓不會讓祥嫔失去她的孩子,最起碼,不要經曆她那樣的痛苦。
畢竟,祥嫔現在顯然一副被激素控制、受精卵奪舍的狀态,她看着都有點咋舌,好像自己當時也沒有這樣吧。
她特意問了芸惠:“梁氏入府之後,還傳過消息出來嗎?”
芸惠掀起簾子,隻蘭妞一個人立在門外,她使了個眼色才扭身進門:“回主子的話,您猜的真是不錯,梁氏不如那位貌美,初入府中果然不受寵愛,我哥哥便提醒她貝勒平日裡胃口不好,叫她用心在飲食上,果然得了喜愛。”
“她做得很好,”舜玉偏了偏頭,明珠翠羽很是好看:“你告訴她,每月月事結束七天之後,是最适合有孕的好日子。”
芸惠略有些驚異,看了看舜玉卻也什麼也沒說,低頭出去了。
不過半個月之後,掐指一算,離四月十七賞人将将兩月,福苓的阿瑪傳來消息,說是貝勒已經病了一場。太醫們診治的脈案上還記着上半個月的平安脈:貝勒食欲好些,幾日用膳都進得香,祛暑丸也少拿了。
和妃免不了憂心,忙着傳太醫細問,哪知大阿哥極喜歡梁氏,言語間竟替她隐瞞,說那些膳食都是自己命膳房做的。因而和妃并不知其緣故,又因隻這一個寶貝心肝兒,平日裡上學習武,一年隻有幾日休憩的,哪裡忍心連飲食上也拘束他?
太醫們揣摩主子的意思,也隻一味調和,誰平白無故觸那種黴頭?
即尋不出緣由,和妃難免心煩意亂,又潛心禮佛誦經,忙着抄書去了。祥嫔聽說大阿哥病了,又見她因心緒不佳、誦經抄書而臉色不好,心中愈發得意。
連珠給她布菜:“主子真是有福氣,有孕之後從不曾害喜,臉色越發紅潤了,隻是這幾日主子似乎格外舒心?”
“聽說大阿哥病了!和妃整日裡禮佛誦經,我瞧着她倒是挺不舒心的,焉知這不是因果報應,她害了别人的孩子,如今就報應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了。書裡說的果然不錯,蘭因,絮果?”
她擡頭瞧了連珠一眼,得意地笑了:“離皇上萬壽節隻剩一個月了,一會兒去绮春園看看,那女孩子規矩學得如何了。”
說起绮春園,連珠有些猶豫的看了祥嫔一眼:“主子,不去樂安和嗎,皇上日理萬機,都還沒來過含碧堂,再說,您有了身孕,也該封您為妃了呀?”
“去年全姐姐有孕,皇上不是也沒有晉她的位份麼,何況有太後喜歡我,封妃是遲早的事。”
不過,說起全妃,她許久不曾去過那邊了。
祥嫔勾了一塊濃麗的口脂,冶豔覆上唇角,她仔細端詳着自己,鏡中的女人花容月貌,不比任何人差上半分。從前未入宮時便是如此,以後,也不必再借他人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