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貴人聽是皇後的意思便不好多說什麼,隻是随口應道:“我雖然有心,可是與皇上并沒有什麼話說。”
和妃見她應承了,便不再說旁的,隻示意月林給她盛了一碗甜粥,好似個慈愛長姐般笑道:“你有這份心便是好的,我隻怕你鑽了牛角尖惹得主子娘娘不喜,如今你既然說得通,就不要胡思亂想什麼,一切就看緣分吧。”
送走珍貴人,天色有些暗了,和妃站在寝殿外間,餘霜和月林兩個點燈往架子上放,這個時辰不便做女工了,她手裡拿着根簪子逗弄缸裡兩條金魚兒。
餘霜走至她身邊低聲說:“主子,那個私相傳遞的人已經知道了,是銀庫裡一個太監,叫錢修德,銀庫裡油水大,這些奴才常私藏些邊角到宮外倒換,時常有機會出園子去,玉露找他給家裡送東西,據這個太監說,玉露的額娘病得要死了,他爹又在瓷庫當差,沒什麼本事,隻能靠着女兒攢點銀錢請醫問藥的。”
“玉露的額娘怎麼樣了?”
“他帶了消息說已經請了郎中吃上藥了,尚不知道能不能好呢!”
和妃點點頭:“哥哥那邊說什麼了沒有?”
餘霜小嘴一張,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延大人說,那久福不過是個跟他平級的郎中,又隻會些紙筆上的功夫,現混在掌儀司呢,那是個清水衙門,有個哥哥如今也隻是個筆貼仕,一家子都沒什麼出息,祖上的爵位又不在她們家頭上,隻有個姐姐嫁給正白旗的一個宗室,好拿捏的很!”
和妃聽了這些底細,臉上不由得帶了幾分輕蔑:“還以為這妮子家底有多厚,原來不過是個棉花套子,但看他阿瑪這麼一個小官兒能娶沙濟富察氏的福晉便知道,平日裡結交的定是些皇族高門,一樁樁一件件的,想必府裡如今也是個空殼子罷。”
餘霜想起來一點,又連忙補充道:“祥嫔家裡如今還有個妹妹待嫁,按着他們家這個婚姻,到時候最差也得是個宗室,這嫁妝又是不小一筆呢。”
和妃冷笑一聲:“沒錢再把女兒送進宮裡不就好了,又省下一筆,家裡也清淨!”
主仆三人俱是笑出聲來,和妃轉身坐在床榻上,兩個人給她蓋好了被子,和妃悠悠道:“這個不像全妃是個銅豌豆,雖沒有阿瑪,可給她們家留了爵位,雖然是寡母孤兒吧,又領着她阿瑪從一品大員的半俸,真真是水火不侵,油皮兒也碰不破,皇上又這麼喜歡,若真給她生了阿哥,我兒更沒有活路了。”
餘霜也想起前幾日才說過,不信老天爺能把好事兒全給一個人的話,沒想到轉臉就應驗了,她撇撇嘴也不知道說什麼,月林卻出聲道:“才兩個月呢,宮裡的孩子本就難活,更别說全妃年紀還小,若是身體差點,孩子便胎裡弱難養活,即便是活了,也難保出痘什麼的挺不過去,哪裡比得上大阿哥如今成親開府的,更容易得皇上的心。”
月林不愧是和妃手下第一得用之人,就連嘴上功夫也學了個十成十,和妃聽她如此說,心裡也略略有些眉目了,便安心睡去。
第二日請了安,因着昨日珍貴人應承了邀寵的事,便特意領着她往九州清宴旁邊的镂月開雲來,還特意叫紅萼、安露帶上她養的兩隻百靈鳥兒。
和妃親自給珍貴人斟了茶:“這裡原叫做‘牡丹亭’,原來聖祖、世宗和高宗皇帝還一塊在這兒賞過牡丹,可惜這會子不是牡丹的花期,不然你我二人也有眼福了。”
珍貴人從凳子上站起來,仰着頭瞧了兩三圈,她二人坐在觀景亭中,身邊是楠木柱子,頂上的琉璃瓦金碧輝映,珍貴人忍不住稱贊道:“這亭子即便沒有牡丹花開,光瞧着它也夠飽了眼福了,更别說這周遭的景緻,下回牡丹花兒開了的時候我再來,瞧瞧那時候景色與如今有什麼不同呢?”
兩人在這亭中賞湖,珍貴人坐了一會兒,忍不住站起來向她展示自己的鳥兒:“姐姐,你還不知道吧,我這鳥兒可聰明了,”
“我教它們唱曲子呢!”珍貴人這樣說着,走到籠子跟前,手裡不知道從哪摸出一隻小哨子吹起來,吹了幾句,兩隻鳥兒就跟着哨聲一塊兒吹起來,展示了一番,兩個人就坐在石凳上說話,留那邊安露和翠圍、語素幾個逗鳥兒。
她們二人結伴出來,天地一家春就頗為安靜,祥嫔有意避着不去全妃那裡,兩個人每日隻在給皇後請安時才得見,每次都聽皇後娘娘關心她的身孕,祥嫔心裡怪不是滋味兒,可是全妃每次都大大方方地跟她說話,還讓自己有空了一定要去看她,她新得的山茶花,保準她看了喜歡。
祥嫔沒有去看,看着全妃因為懷孕成為後宮的焦點,皇上和皇後自不必說,就連太後都格外關照她,若是這個孩子能生下來,她如今列居妃位,必然是可以自己撫養的,還怕以後沒有榮寵嗎?
說不急是假的,雖然如今皇上的寵愛全在自己這邊,可是皇上本來進後宮就少,經常是盼上好幾日才傳召一次,她又不愛平日去書房侍奉。
說起來,祥嫔打心底裡有點怵皇上,每次硬着頭皮去也總是精神緊繃,她本來就嘴笨,生怕說錯話惹得皇上不喜,隻有晚上在錦帳鴛被的映襯下,覆着一層情愛的皇帝才叫人沒有那麼難以接近。
這日夜裡她照例裝扮好盼着韓來玉來傳召,可是等着等着,那群太監卻跑去了對面珍貴人的殿中,她眼睜睜瞧着珍貴人出去,自己悄悄坐回了床邊,心知今晚是侍寝無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