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卦:初九,潛龍勿用。
她胸中已有思量,用過早膳,便往承乾宮來。
恬嫔,鑲黃旗滿洲沙濟富察氏,是當年皇帝初次大婚時,與原配孝穆皇後一同賜婚進府的側福晉,比如今的皇後娘娘資曆還老些。
另有的一層關系是:祥貴人母親娘家的侄女。
舜玉正是要從要從這最有可能倒向他人之處撕一條口子出來!
原因無他,她已經敏銳地覺察到,這二人性子中同有一份傲氣,不過承乾宮這位,卻比祥貴人更為清冷孤高,甚至,她隻與皇後一人略親近些。
正巧皇後臨近年關事忙,恬嫔不大好往儲秀宮去。舜玉便以二人位份相近為由,時時去請教典禮時諸多繁瑣禮節,恬嫔如今也能與她說上些話。
好在承乾宮與舜玉的鐘粹宮不過一牆之隔。她成日厚着臉皮去,恬嫔算是“烈女怕纏郎”,加之舜玉是慣會做小伏低的,一張俏臉蛋兒卯足了勁兒讨巧賣乖,任誰見了也不忍苛責,因此兩人也漸漸熟撚。
翊坤宮與儲秀宮同為東六宮,而其餘衆人皆居西六宮,因此舜玉與誰來往,祥貴人是不能得知的。
且說臘月裡皇帝陸陸續續寫了福字賞賜大臣與外蕃,内務府也着手準備各宮的份例和賞賜,各個宮裡每日來往的人不少。
皇帝抽不出空,可心裡卻惦記着,時常派人賞些玩意兒往鐘粹宮去。
人多口雜,即便大家都喜氣洋洋的,舜玉也特意叮囑下面的人口風都緊些。可惜宣旨的太監從養心殿出來,必然要過翊坤宮的門。祥貴人心裡難免不順,加之今日天冷,小廚房添了品羊肉鍋子,今日早起,嘴角竟微微有些紅腫起來。
夏蕊勸她:“冬日裡吃食熱氣大,老悶在屋子裡發不出熱難免上火,不如外頭走走,或是禦花園裡賞梅也好,或是與其他主子說說話也好,走動走動就散了。”
祥貴人靜靜坐了,覺得夏蕊說的對,她有些急功近利了。如今全嫔不過一陣風頭而已,她不該自亂陣腳才是。
她想起恬嫔,算起來,自己還要喚她一聲舅表姐,二人應該理應較旁人親近些才是。如此想着,祥貴人便往承乾宮去。
可惜,這宮裡想着她的另有其人。
“主子,聽說翊坤宮這幾日有些上火呢,”餘霜将茶放到小炕幾上,狀似随意的與暖炕上那位說話。
和嫔慢慢的将書翻過一頁去,容長臉上微微一笑:“年輕人沉不住氣,想是臘月裡貪嘴了。”
“可惜,延禧宮住的這樣遠,我倒是有些下火的膏藥,也是有心無力呀!”
餘霜撤了托盤,跟後面進來的月林對視一眼,後者會意:“咱們主子總是這樣熱心,也許祥主子冬日裡走動走動,這火氣也就下去了。”
和嫔擡頭看了月林一眼:“你說的是,瞧我,這樣上趕着倒叫人家不自在。”
月林隻應了一聲:“娘娘說笑了,祥主子初入宮來,性子拘謹也未可知呢。”
“倒是,”月林想了想,“全主子近日常走動,與承乾宮娘娘似乎說得來呢!”
“她們富察家的姑娘…”,和嫔并未停下翻書的手,倒是冷笑一聲:“呵!”
殿裡衆人屏聲斂息,隻剩熏爐裡的香還燃着。
祥貴人來時,正碰見二人坐在暖炕上閑話。見是她來,恬嫔神色淡淡,并無幾分熱情。
她不知恬嫔一向這樣,心裡頗覺得沒意思,隻能硬湊着說了幾句,三人對坐着,一時屋裡彌漫着一股尴尬。
她呆了有兩刻鐘便起身,舜玉也一道走了。
宮道上,舜玉率先開口:“恬姐姐一向如此,我來了幾回了,也不曾得過便宜,妹妹臉皮薄,可千萬不要多想。”
“多謝姐姐寬心,其實早該來的,這也是我疏忽,今日還要多謝姐姐說話逗趣兒,不然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祥貴人想起剛剛的事,面上浮現出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