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瑞亞的眼淚停不下來。

這份眼淚既是瑪莉安娜的，也是獨屬于格洛瑞亞的。

眼淚是一種很特殊的情感表現。不是表情，不是動作。

眼淚從眼眶中一滴、一滴地流出來，脫離身體，獨立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像是一份證明。

一份感情表現的證明。

一份擁有感情的證明。

瑪莉安娜看着那道光熄滅，看着格洛瑞亞撫上自己的胸口，看着格洛瑞亞表情空白，卻淚流不止。

格洛瑞亞茫然地接住滴落的眼淚，努力去擦，卻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于是瑪莉安娜也開始流淚。

沒有真情流露，沒有抱頭痛哭。

隻是對視着，默默地流淚。

格洛瑞亞很茫然。

這不是她曾經有過的感受。

心髒荒煙蔓草，于是眼淚洶湧。

“……我想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格洛瑞亞看着掌心的眼淚，笑了。

瑪莉安娜淚眼朦胧地看着同樣淚眼朦胧的格洛瑞亞。

“我隻是突然想到，如果我真的是精靈的話，眼淚其實可以保留一下，能做魔藥。”

瑪莉安娜的回答是把手邊最近的那本書扔過去。

“好啦，瑪莉安娜。”格洛瑞亞還在止不住地流淚，她現在覺得眼睛已經有了些腫脹感，“不要難過啦，起碼不要讓我再哭啦。”

“我不！”瑪莉安娜氣勢拉滿，大有一副今天很委屈，所以不哭到滿意不罷休的意思，“格洛瑞亞！你給我好好感受一下這種難過啊！”

雖然氣勢洶洶，但是瑪莉安娜的眼淚也不過在持續了十幾分鐘後就停下了。

取而代之的是遲來的後怕。

瑪莉安娜腦子一熱，沒有和任何人商量，相當“自私”地許了一個願望。

這份願望，一定會實現嗎？

會怎樣實現呢？

瑪莉安娜這樣害怕地想，同樣害怕地問。

格洛瑞亞閉上眼仔細感受了一下。

“大概是實現了的。”格洛瑞亞也是第一次體會到“願望”的力量，也确實沒想到這個“願望”能實現。

“我能感受到瑪莉安娜的情緒。但是這份感受到的情緒，可能要強烈到一定程度才能影響到我。”格洛瑞亞的用詞很謹慎，現在不看瑪莉安娜的表情，她也能感受到瑪莉安娜強烈的不安。

格洛瑞亞不希望這份不安變成恐懼。

“我想我能分清‘情緒’了。”格洛瑞亞輕巧地站起來，把手帕沾水打濕，示意瑪莉安娜擦擦臉。

“哈，說的這麼輕松，你還有得學呢。”瑪莉安娜毫不客氣地接過手帕擦臉，這份從中午開始就沒有得到安慰的委屈發洩出來耗費的力氣比她想象的多。

“那我要叫你‘老師’嗎？”格洛瑞亞也毫不客氣地回敬，眼淚流的太久真的不舒服。

“這倒是不至于……”瑪莉安娜幹脆借了格洛瑞亞的鏡子仔細看了看眼睛，又在哀嚎一聲後把鏡子推遠。

“我眼睛腫了！”瑪莉安娜痛苦地趴在了桌面上，“明天第一天正式上課！我現在改信專注治療的幾位神明還來得及嗎？”

“我覺得他們應該不管這些。”格洛瑞亞的回答一如既往地認真，不過現在瑪莉安娜的情緒确實放松了不少。

感覺不到瑪莉安娜的情緒，格洛瑞亞也平靜了一些。

“……感覺怎麼樣？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格洛瑞亞戳了戳一直趴在桌子上拒絕擡頭的瑪莉安娜。

瑪莉安娜在自己的臂彎裡瘋狂搖頭。

“瑞爾呢？”瑪莉安娜悶悶地出聲。

“我也沒有。”格洛瑞亞幹脆飛快地在地面上畫了幾個簡單的檢查身體的法陣，依次站上。

瑪莉安娜在手臂和桌面的縫隙看到各種顔色的光依次閃過，悄悄擡頭看過去。

格洛瑞亞一臉嚴肅地看着自己腳下顔色黯淡的法陣。

“瑪莉安娜，來測一下。”格洛瑞亞仍然嚴肅，讓開了地方。

“……哦。”于是瑪莉安娜從椅子上不情不願地起身，同樣從所有法陣上面走過。

“一切正常。”格洛瑞亞的聲音無論什麼時候，都是輕柔的，平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