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目送林拾星一路進了門。
上午接受采訪的鴉黑絲絨西服還緊緊地貼在身上,束得他快要無法呼吸。
盛煜斜支起長腿,靠在車邊胸膛劇烈起伏。
片刻,他單手将領結扯開,松松挂在領口。
他面色有點發白,擰眉,漆眸落在顫抖的指尖。
紅色的領結像是血液般纏繞在指縫,而被束縛住的指節正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盛煜的頭有點疼,他坐進駕駛位自嘲一笑。
他究竟在想什麼,人死不能複生。
況且他,甚至連一個為她的死訊悲傷的立場都沒有。
盛煜打開了手機,幾乎是在開機的一瞬間,小熊哥的電話立馬就打了進來。
小熊哥急得不行,“祖宗!你跑去哪裡了,電話怎麼還關機啊?你再不打電話我真隻能吊/死在你旁邊了。”
“心理醫生我也給你約好了,你要是身體不舒服咱就空一段檔休息,你千萬别玩失蹤啊……”
盛煜按着鼻梁沒等小熊哥劈裡啪啦地說完,他說,“小熊,來接我一趟。”
他眼前天旋地轉,一片麻木堵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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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拾星聽女人勸了自己一陣才理清楚:
原主的父母并不同意林拾星進入娛樂圈,但林拾星叛逆,被星探發現之後就毅然決然簽到了光耀世紀旗下當練習生。
為此,父女倆關系決裂。
剛才來開門的光頭盤腿在沙發上坐下,聽女人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他冷哼一聲,“老婆,你跟她扯那麼多幹啥,我看她心裡根本就沒有這個家!”
光頭别過頭去揮了揮手,說道,“幹脆讓她走好啦。”
林拾星被女人環抱着往家裡走,腳步突然一頓,她冷冷地說,“走就走,我本來也沒打算回來。”
林拾星把女人的手推開,面若冰霜地獨自站在一邊。
她在心中自嘲一笑:
在進門前,她居然還想過能體驗到一點溫情。
林拾星冷冷道,“我回來就是想要通知你們,我要取消和盛煜的婚約。”
林拾星說完就走,完全沒管身後一家人面面相觑,一臉震驚。
林母追在林拾星身後,都被她無情地躲開。
林奶奶拄着拐杖從房間裡晃晃悠悠地走出來。
“哎喲,媽,您怎麼都出來啦。”
“别走了别走了,我扶您回床上休息。”
林奶奶推開幾個人,追着林拾星招手,“星星回來啦,你們怎麼能不叫我?星星啊,快來給奶奶看看。”
林拾星腳步一頓,轉過頭。
眼前的老太太幹瘦得像一個幹癟的氣球,眼睛已經灰白,頭發束得整齊,卻依舊難掩絲絲縷縷的銀發。
一切的一切,都和記憶中那個溫暖的身影重合了。
媽媽離開家後,父親不願意供她一個女孩念高中。
奶奶就在學校門口支起一個煎餅攤子。
寒來暑往,奶奶的煎餅攤堅持着從早上六點半一直賣到晚上九點半學生晚自習下課。
時星的學費,全都是奶奶一個個披星戴月賣出去的三塊五攢起來的。
記憶中的奶奶,穿着灰白的衣裳,灰撲撲的樣子幾乎要和煎餅爐子融為一體。
奶奶的衣裳上都是油膩膩的味道,她的頭發卻依舊和林奶奶一樣束得整整齊齊,她會用幹枯開裂的手,拍拍時星的臉蛋。
手上幹燥的倒刺刮得時星心底癢酥酥的,奶奶溫厚慈愛的聲音在時星的耳邊響起:
“我們家多多是最聰明的孩子,你要多念書,以後去大城市賺大錢哩。”
“等我家乖孫女賺大錢了,我就跟着沾光享福氣啦。”
林拾星輕笑一聲,眼淚簌簌地落在地上。
可那個倔強的老太太怎麼就是沒能等到那一天呢?
林拾星的眼眶通紅,眼淚洶湧而出。
她飛奔過去抱住林奶奶,“奶奶,我好想你……”
林拾星抱着林奶奶嚎啕大哭。
這些天的委屈全都在她的腦海中盤桓打轉。
林拾星哭得好像天崩地裂,要把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出來。
林媽媽和林爸爸交換一個眼神。
林塵挪過來把哭到哽咽的林拾星拉到一邊,“姐,你說你好端端地哭啥,行行行,我都跟你說,就是爸說要給我買限量版球鞋,讓我不準理你。”
林塵上竄下跳地給林拾星找紙擦眼淚,“哎呀,你别哭了,再哭爸有要揍我出氣了。”
林爸爸聞言,尴尬地摸一把大光頭嘴硬,“這孩子,盡胡說。”
林媽媽拉着林拾星到餐桌上,“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吧,阿姨做的菜都快涼了。幺女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你說那麼多幹啥。”
幾個人都忙着哄林拾星。
林拾星一臉震驚地啞着嗓子問,“你們,都不怪我要取消婚約嗎?”
林家這家底看起來像是做生意的。
要是能和盛家成為一家人,對林家的幫助會很大。
林爸爸聞言從鼻腔裡冷哼一聲,“臭丫頭,你爸我又不是賣女兒的人。要是哪天你别做你那個明星夢了,回來讓老爸養,你爸我才開心嘞。”
林爸爸這話一說,林媽媽又立馬往他嘴裡塞了一塊排骨,同時飛過去一記眼刀,“女兒想做什麼工作就做什麼工作,你就别往星星心裡添堵了……”
轉過頭,林媽媽又是一副慈愛溫柔媽咪的樣子,朝林拾星笑,“星寶,不嫁盛煜咱就不嫁,你媽我之前還看不上他呢,長得帥的男人靠不住!”
林媽媽和林爸爸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手上卻也沒閑着,把林拾星的碗裡都裝成了一座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