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天保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小心翼翼保持着上半身不動,點了點頭。
“你一開始應該多用點劑量。”林書渝垂眸,心不在焉地說道,“人在極端恐懼的情況下會思維混亂,完全依靠本能說出來的話才可靠。”
孟山慈承認自己低看了這個新同事,不由地掩唇笑了笑:“那可能會讓這家夥智力下降,甚至直接成白癡都有可能。”
“反正本身就活不了多久了——呂天保。”
男人下意識全身抖了抖:“在、在。”
“你們呂家人向七玄元顯菩薩求的是什麼?”
客廳中瞬間沉寂下來,過了許久,才響起呂天保如同夢呓般的聲音。
“我向菩薩求一個聰明、乖巧的孩子。”他喃喃道,“它對我說,求什麼就要給什麼,我就從菜市場裡買下了羊頭,把羊腦掏出來供給菩薩。它說不夠,我就去買豬腦、狗腦。直到有一天,我拿到了一個保溫瓶。”
“保溫瓶?”孟山慈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的氣息,皺着眉頭追問,“裡頭是什麼?誰給你們的?”
呂天保向後縮了縮,咽了口口水:“是醫院裡沒救下來的死胎,那對夫妻不要了,就到了我們手上。菩薩很高興,讓我回去等,三個月後,我老婆果然生下來一個漂亮的孩子,一打眼看過去就漂亮。”
他擡起頭,臉上的笑容燦爛幸福得有些惡心:“你們見過還沒月就會說話的孩子嗎?明遠會。那時候他甚至還不會翻身,每一個算命的師傅都說他一定會有出息。然後,菩薩在七歲的時候,把明遠叫了過去……回來之後,明遠說,菩薩很喜歡他,要收他回去做童子。這怎麼可以呢?”
“你害怕了,所以把這件事告訴了其他呂家人,讓他們的孩子來做替死鬼。”林書渝平靜地說出了這個事實。
呂天保的臉上爬上惶恐,手指不住地抓撓着自己的喉嚨:“我沒有,我都是為了他們好,誰知道菩薩也會喜歡他們的孩子?!不……菩薩看上誰是誰的命好!誰也跑不掉!一個個的都要死……”
他猛然擡起頭,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林書渝眉心不知從何時起變得明豔起來的一抹紅,癡癡地笑了起來:“也包括你!”
孟山慈站起,狠狠給了他一腳。她沒有收力,男人頓時飛了出去,在地面上滑了好半米的距離,痛苦地蜷縮成一團。鬼嬰從青年的膝蓋上爬下,用怨毒的視線掃過男人的全身。
“給你臉了?不會好好說話?”藥人女總是笑盈盈的臉染上陰霾,揪住男人的頭發把他扯起來,“你們不止用了這些吧?呂家這些年生了這麼多個孩子是怎麼留住的?菩薩不是一開始就想帶他們走?”
呂天保掙紮起來,但依舊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在藥物的作用下張開:“替死鬼,菩薩說給它替代品就暫且延緩時限——先是求子的外人,然後是院子裡頭的自己人,不想生的、後來才生下來的……都死了。”
二十多年過去,呂家大院空蕩蕩一片,不是因為太窮,而是因為死了太多的人,沒有人敢留下。
泥偶冷笑一聲:“也難為你們費盡心思把這事壓下來。這不過是那邪祟選伥鬼的法子,隻有你們這群蠢貨會信!”
整個呂家都成為了巨大的煉蠱場,每個人都要踩着别人的命才能活下去。可活到最後的那個真的還能算是人類嗎?
因果報應,輪回不爽。犯下這麼多的殺孽,早就不能做個正常人了。
“你們什麼也不懂!”呂天保面目猙獰,“家業難守,如果不是菩薩保佑,我們呂家怎麼可能延續到現在?不過是死一兩個人,為了傳承有何不可?!”
孟山慈死死踩在他的肩膀上,讓他的頭無法擡起。就算是這樣,男人依舊用力撐起身子,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青年的臉。
林書渝從沙發上站起,來到他的身前,緩緩蹲下。
他果然還是很難明白怎麼會有人主動把家裡人變成鬼。十三歲回到家裡的那天,他的世界徹底颠倒了過來。
更何況……
“你應該不知道,你的兒子腹中還有個孩子。”林書渝回憶起酒店裡所看到的那一幕,若有所思地說道,“嚴格意義上,[呂明遠]是張皮,他死之後肚子裡剩下的那個才是真正的呂明遠。”
一個死人,哪裡來的養分讓鬼嬰降生?他當時想了很久,到這裡來之後就明白了——那腹中的孩子才是軀體的主人。
呂家人這二十多年以來,都隻不過是在替七玄元顯菩薩養伥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