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難過的是,林書渝并沒有出門攜帶身份證的好習慣。從門縫裡伸出的紅繩等了好幾分鐘也沒見他開門,有些不耐煩地纏上了他的手腕,徹底中斷了林書渝的逃跑計劃。
“姐姐……有點痛。”林書渝發揮能屈能伸的品質,放軟了聲線,另一隻手悄悄捏住了紅繩後段。
紅繩肉眼可見地頓了一下,随即松開了些,讓林書渝得以抖抖手腕就把自己解救出來。還沒等他慶幸多久,門鎖就傳來咔哒兩聲。院門大開,地面上蜿蜒的紅繩自動朝兩邊退去,空出一條康莊大道。
在這種情況下還想跑就真完蛋了。從小到大的教訓讓林書渝對這一幕有着無比清晰的認識,懷着沉重的心踏進了院子。
面面很敏銳地察覺到了幾分不妙的氣息,默默将自己塞回了狗窩裡。泥偶也在紅繩出現後一動不動,假裝自己是團空氣。
一瞬間“衆叛親離”的林書渝在紅繩的牽引下來到鏡子,深吸一口氣,露出了這輩子最乖巧的笑容。
“姐姐,我回來了。”
鏡面沒有動靜——這并不是個好現象。
林書渝大腦飛速運轉,調動畢生所學讓自己臉上恰到好處流露出失落:“姐姐,你在生我的氣嗎?”
這招向來百試百靈,果不其然,伴随着鏡面上泛起圈圈波紋,一根青白的手指從中伸出,帶着幾分無奈戳上了青年的額頭。林昭沒有收力道,這一下子差點讓林書渝像個不倒翁那樣一個後仰。
他有些幽怨地捂住發紅的額頭,對着鏡中終于浮現的身影喚道:“姐姐。”
林昭的椅子放得很近,幾乎要與鏡外的林書渝來個面對面。他從進門開始就喚了好幾聲的姐姐正站在一樹的紅繩裡,手裡拈着幾塊熟悉的碎布,認真選擇縫合用的紅繩。聽到呼喚,她冷笑一聲,沒有回頭。
“這次又跑到哪玩了?”
“不是去玩,這次是工作需要。”林書渝試圖讓自己的行動多點正當性。
“我知道,皮收回來的時候我能看到在外面發生的事。”林昭停下手中的動作,歎了口氣,“之前你就天天和鬼打交道,現在你找了這個工作,更是主動往鬼窩裡沖了。”
林書渝報出了那個令人無法拒絕的數字:“可是姐姐,他們給我五十萬的月薪。”
“……這個我當然也知道,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沒有叫你辭職?”林昭半是無奈半是無語地發出歎息,從樹上扯下一段肉色綢緞,甩出鏡面。
林書渝穩穩接住鏡鬼的新皮,那怕隔着一層袖子都無法阻擋那種陰冷的氣息攀上皮膚,滲入骨縫。
“下次出去把念念和青蛙帶上。”留下這句話,鏡鬼就幹脆利落地關上了“房門”。
客廳中盤踞的紅繩逐漸退開,隐入牆面中消失不見。林書渝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将那張薄如蟬翼的皮折成手帕大小,放進背包夾層的小鏡子裡。
泥偶從口袋裡探出頭來:“你姐姐就這樣放過你了?”
林書渝瞥了他一眼:“聽過一句話沒有?有錢能使鬼推磨。”
而正巧的是——他們一家都是鬼。
泥偶:“……那你之前在怕什麼?”
“喔,這個啊。”林書渝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我沒想到金錢的力量如此之大,還以為姐姐會關我禁閉。”
現在他真切地見識到了古人的智慧,俗語誠不欺他。
泥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隻化為一句:“你們真不愧是一家人。”
“謝謝誇獎。”林書渝平靜地認下了這句“誇贊”。
血漬和塵土還緊緊扒在他的皮膚上,忍了一路的林書渝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沖進浴室裡,徹底把自己收拾好後才放松地走了出來。
“有關于那個委托人的調查有結果了嗎?”黑發青年坐到電腦桌前,一邊擦頭發一邊對着桌上的泥偶問道。
“本體還沒有傳信過來。”泥偶左右晃了晃,“要我催一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