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阮握着鍊鞭的手被束縛，低頭望去，隻看見了一個幹枯慘白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胳膊。

她暗自用力但那隻手卻沒有任何變化，明明看上去輕輕一碰就會碎掉的東西，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任憑她如何用力都沒有辦法掙脫。

寒氣還在源源不斷地侵蝕着她的皮膚，整個胳膊已經變得麻木，指尖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鍊鞭也即将從手中脫離。

完了，這次遇見的東西，可真是難纏極了。

姜阮心道不好。

“爺爺，您放開姐姐，她的手快要斷掉了。”

早就讓離開的玲玲非但沒有走，甚至還沖過來，一把拉住眼前怪物的衣角，苦苦哀求，仿佛對方隻是一個正常的老人一般。

姜阮隻覺得玲玲太傻，她們之中明明可以活下去一個人的，現在這個想法實在是太荒謬。

然而預想之中的撕裂之感并沒有傳來，皮膚上的寒冷反倒緩緩消散了。

面前的怪物不僅聽懂了玲玲說的話，甚至還乖乖照做了。

姜阮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之前也從未聽說過，已經變成怪物的執念還能保留身為人類的理智。

直到手臂上的寒涼徹底消散，她才從不解中回過神，詫異地望着面前的老人，又低頭看了看臉上笑意不減的玲玲。

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小姑娘，我的愛人不見了，你見過嗎？”

他的嗓音沙啞，像是幹枯得沒有任何水分的枯木相互摩擦之後發出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

那雙眼睛早已經沒了正常人模樣的光芒，隻是空洞地直直望着前方。

但除此之外，他的外表并沒有任何其他的變化。

沒有變成三條手臂，也沒有突然從身後冒出一堆滑膩膩的觸手，一切都是正常的模樣。

“你的愛人，什麼模樣？”

姜阮側頭問，這一刻，面前的怪物仿佛已經脫離了怪物的外表，露出了脆弱的一面，隻是一個尋找親人的可憐人罷了。

“她，最愛月季。”

不知是不是姜阮的錯覺，談到愛人，眼前的老人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神突然泛出點點光芒，帶着無盡的傷感。

看着老人一時半會兒也形容不上來，姜阮索性帶着他一同朝着打印店的方向走去。

既然是找人，那就在他們的工作範圍之内。

生意上趕着撞上來，哪裡有不接的道理。

此時的姜阮完全将剛才的恐懼抛之腦後，滿腦子想的都是提升業績，她這個月的工資肯定比劉安高出去不少。

回店裡的腳步都松快了不少，原本沉重的購物袋此時仿佛減輕了一半，三人一路有說有笑朝着梧桐樹走去。

一旦危險解除，姜阮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

路上姜阮又問了很多關于老人愛人的信息，但對方的回答總是很模糊，說來說去都是他愛人喜歡的東西，并不能從中推斷出她的所在位置。

“冷臉哥哥！”

距離打印店還有兩個轉彎，玲玲突然停下腳步，驚喜地指着前面不遠處的人影，眸光閃動。

這是她對林舒煜新的稱呼，比起劉安，雖然林舒煜對她也沒什麼笑臉，但至少不會趕她離開，所以給了一個哥哥的稱呼。

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前方的人影立在路燈下，微弱的光在他身後閃爍，在他周圍圈出一層淡然的光圈。

林舒煜這次的穿着不像之前那般正式，隻是一身款式簡單簡約的休閑套裝，沒有打理的頭發遮擋部分眉眼，多了幾分柔和。

“老闆，這麼晚了，你怎麼出來了？”姜阮帶着笑臉，撿起早已經掉在地上的零食袋子，一步步朝林舒煜挪了過去，看到對方沒有半點溫度的眼神，她停在了最後的安全距離之外的地方。

用腳趾頭想想都能知道，林舒煜這個時候出來，肯定不是為了看風景。

那就隻剩下了一種可能，那就是過來抓她們的。

林舒煜并沒開口，那雙淡薄的眸子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看了一眼旁邊依舊笑意盈盈的玲玲，最後落在立在一邊安靜的老人身上。

什麼都沒說，轉身朝着打印店的方向走去。

姜阮長舒一口氣，牽着玲玲跟了上去。

立在原地的老人仿佛受到了某種指引，怔愣片刻，也輕飄飄地跟上。

街巷肅靜，隻能聽到風穿過梧桐枝葉的簌簌聲，其中隐隐夾雜着遠方傳來的其他聲音。

店裡的燈籠左右搖曳，裡面的燭火忽明忽暗，像是一隻眼睛注視着前方的黑暗。

林舒煜坐在沙發上，擡眸看着面前站着的兩人外加一個半透明的“東西”，雙手交疊抵着下巴，如同高高在上的王者。

姜阮受不住被這樣注視，剛要開口認錯，就被一道聲音打斷。

“我要找一個人，我要你們幫我找一個人。”蒼老的聲音從姜阮身後響起，帶着絲絲涼意，掠過她的耳朵，飄蕩在空氣上方。

一路上都非常安靜的老人，此時像是觸動了某個發條一般，始終重複這句話。

幹裂的眼睛逐漸瞪大，早已經幹涸的眼球一點點剝離眼眶，變得格外突出，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掉出來在地上彈幾下。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大，屋頂的吊燈也跟着晃動，掉下層層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