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鶴星宙在客運站大廳柱子後面，确認媽媽坐的出租車已經開遠了，才出了隻剩一盞燈亮着的大廳。他向入口屋子裡的門衛大爺鞠躬，謝謝大爺即将下鐵門還能讓他藏一藏。

一刻鐘後，他叫的車到了，上車前跟大爺揮手再見，鶴鶴就直奔城市另一端的火車站。小城鎮通常沒有高鐵的，時間如果太晚，可以坐的是綠皮火車。還好能夠買得到票，睡一晚應該就到武漢了。

第二天早，鶴星宙在鬧鐘響之前自然睜開眼，按了按手機鎖屏鍵，5:50。

還有四十分鐘，火車會停在目的地。鶴星宙睡不着了，可腦子嗡嗡的，快爆炸般的疼。手機解鎖，他想着如果假期縮短，工作任務可以調整一下時間。畢竟早早地工作，有好處——充實，腦袋不會疼。

打不開傳輸的文件，是、沒信号麼？鶴星宙舉着手機來回了半個車廂，果然還是不行……臨近目的地之前，都不會有信号。他幹脆把手機扔到一邊，在窗戶旁找了個位置坐下。看着外面一晃而過略熟悉的風景，鶴鶴想起來小的時候，還常常和爸爸坐綠皮火車。那個時候爸爸也是剛學着，怎麼去兼顧照顧自己和工作這兩件事，如果兩者撞車的話，他是會帶着自己出差的。那時太小，對什麼都是滿滿的好奇心，每次跟爸爸坐這個龐大的綠色“機器人”都很興奮。

又是乘務員播音的聲音，斬斷了鶴星宙不那麼完整的回憶。

出了站，打輛車前往天河國際機場，路上買到飛回去時間最近的航班。臨上飛機前，鶴星宙還是回過頭看了一眼，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坐穩後，他掏出登機牌，武漢→北京。

北京，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下午四點多鐘吧，天還沒有黑，鶴星宙又回到了這個城市。時間在腦袋裡好像扭曲了一樣，他恍惚中覺得，登機回家似乎是好幾天前的事情，無法想象就在昨天的這個時候，自己駐足的是相同的位置。

同樣安靜的一段機場路，車慢慢開到市區，晚高峰，還是一樣的堵。終于下車，進出電梯，鑰匙碰鎖，伴着自己不太喜歡的金屬撞擊聲打開了門。很餓，但想不到吃什麼，有那麼一瞬間鶴星宙覺得能想到的食物好像……都是一種味道。睡覺吧，睡醒了，應該就餓了。

鶴星宙随手把鑰匙向餐桌扔過去，力度沒有拿捏好，它撞到小魚缸後滑動一段距離就從另一邊掉落。鶴鶴看着看着有點想笑，一手拄着椅子靠背一手去勾鑰匙圈。有一雙很漂亮的手提前幫他撿了起來，然後手的主人擦了擦鑰匙不小心沾到的水，伸出去遞給鶴星宙。

“？”鶴星宙盯着眼前的鑰匙，還有手，問：“你沒回家過節？”

“買好票了，明天早上的飛機。”我輕輕笑着答，“回去之前，過來簡單整理一下，剛結束。”

“哦……”

我看着他在盯着我手裡的鑰匙，反手食指穿過鑰匙圈在他眼前晃着：“鑰匙，你再不拿我可忍不住要密下了。”

他眨着眼睛回過了神，伸出手掌接下鑰匙，問：“‘密’？什麼意思？”

呃……忘記這是個方言詞彙了。我一邊擺穩小魚缸再擦幹濺出的水，一邊思考着回答他：“就是‘據為己有’~”

他哼着笑，然後坐到了小魚缸對面，透過魚缸裡的水看我：“據吧據吧，反正這個屋子裡的東西你都可以搬走。”

“我才不搬呢~”我故意左右移動着小魚缸，他毛絨絨的頭也就跟着小魚缸的位置晃動，“你家空的跟什麼似的，實用的沒幾件，特别貴的那幾樣我還用不上……”

“唉~~”鶴鶴跟着小魚缸的頻率來回得越來越快，“我要是有個朋友，看到我家裡這麼~~空，馬上說‘我給你置辦個沙發、置辦個茶幾、置辦個什麼什麼的’，唉~~~~~”

“你家空是因為太大了好麼……”

“我家，一點兒都不大！”鶴鶴終于跟不上小魚缸的速度，擡手迅速捂住魚缸的口，鼓着腮幫子一本正經地跟我說：“我家，喏、喏、喏，哪兒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