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就這樣,在一個月不黑風不高的晚上,我從大北京城西邊郊區奔向東邊的城市中心。在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後,我終于在八點多一些的時候,趕到了微信上孟白中午發給我的地址。
我推開會場大門的時候,他站在環形舞台中央。
“你怎麼才來呀,呐,上去了已經,你幹活不應該早一點來嘛?掐點兒啊……”孟白的聲音在耳邊收小收小,“我現在嚴重懷疑你在逃活兒啊,我告訴你……影響我對你的評價分啊……”
他站上舞台的時候,不需要序章和鋪墊,他就是點燃舞台的火和酒;他立在麥架前的時候,不需要燈光打亮和鎏金服裝,他就是所有人努力收也收不回目光的焦點;他開口或吟唱或高音或呐喊的時候,不需要修飾和點綴,他就是一把電吉他——不對,他是一整個樂隊;他收音依然沉浸在演唱本身的時候,不需要歡呼和尖叫,他就隻是安靜地、虔誠地、冷着眼卻是溫柔地注視着,這一刻的世界……
顆顆星辰,茫茫宇宙,神祇降臨。
我不自覺地靠近,眼前看到的是光,是明亮疊着明亮再散出來的光。
鶴星宙在候場的時候,問孟白有沒有把出入證交到她手上,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就不作聲地坐在後台等着。
他等着任何種類舞台的時刻,他等着上台後無關任何人自己表達出的世界,他等着什麼時候可以在一片黑白的台下一眼就能找出的,隻那一個人。
其實商演,鶴星宙是不适應的,第一首歌的前半段唱得很拘謹。可他逐漸試着忘記這是什麼環境、這是什麼時間、這又有些什麼樣子的人,離開地球……忘記這些後,幾分鐘在他的世界裡,也可以很久。
久到他已經忘記局促、不安和束縛的時候,就是他向着人群不自覺散發魅力的時候。他可以沒有枷鎖地與你互動,可以擁抱真實感知來表達情緒,可以将自己的世界無限、無限、再無限地放大……那個時候的“你”,或是舉着手機直拍,或是跟着節奏呐喊,或是搖擺舞動着雙手,在他看來沒有區别,你是“你”,你們都是“你”,一樣的重要,一樣的自由進入他的世界,在曲畢演唱結束後,也一樣的離開他的世界。那幾分鐘結束後,他就收了他的結界,縮小再縮小,小到結界中隻有他自己,和心跳。
第一首歌唱到進入狀态後,鶴星宙沒覺得與平日有什麼不同。然後在不是很大卻也算不得小的環形舞台邊,那是第一排但不惹眼的側面,捕捉到一個本不那麼顯眼的身影。
她也隻是,現在待在了我的世界裡,鶴星宙心裡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