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事實證明，駱塔絕對不是俗套電影情節裡面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她帶我來的地方是市内非常有名的——

一家高級餐廳。

落了座，駱塔熟練地先讓服務生開了一瓶紅酒，按慣例飛快點好了整餐，然後彎着手腕在我眼前晃着菜單：“你來點兒什麼？”

我忙擺手：“我不吃了，吃不下……”

駱塔一副“真掃興”的表情，可也補了一句：“喝的呢？”

我迎上服務生詢問的目光：“一杯白水就好。謝謝。”

等到服務生走後，駱塔一邊翹着手指觀賞自己新做的美甲，一邊說：“放心，不會讓你請的。你就坐那裡陪我吃個飯，感覺對你來說并不難。想吃什麼，點就可以了。”

“我是真的吃不下……謝謝。”想到剛才她說的話，我還是有點好奇，“你應該、應該不會缺陪你吃飯的人。”

駱塔擡了眼光看向我：“按理說是的，可就在你撞我之前沒多久，接了個電話什麼都不說就走了，誰知道是開會還是陪誰去了……”

駱塔不是忿忿的語氣，也不是諷刺和怨怼，是我有一點看不懂的反應，就是很……波瀾不驚，好像講别人的事情一樣。

“那你可以自己來的。”好像沒有必要一定拉上我。

駱塔把醒了沒多久的酒一飲而盡，放穩杯子後難得帶些情緒地說：“我最讨厭一個人吃飯。”

然後她就立即換上了另一幅面孔，笑盈盈地對我說：“這可是我第一次，單獨和女人吃飯~~這家牛排特~正宗，你不吃可惜了。”

我半抱着自己，可能是這樣的姿勢太吸引她的注意了，也可能是她吃飯的時候受不了安靜，就攪拌着手邊的濃湯問我：“你剛說你吃不下，有心事？是哪個小男生傷了你的心麼，還是學校有人欺負你？”

“都不是。”我中規中矩地答話。

“……”這孩子，多說一句話會掉塊肉嗎？“那是什麼，說來聽聽？反正我也不認識你，你就當吐槽講一講，我就當閑話聽一聽。你放心，今天之後你不會再見到我的。”

“……”

也好，不說話的時候，腦子裡面全部是媽媽一個人。“在出門還車之前，接到電話說，媽媽剛剛被确診癌，惡性的，是、是……是第二次。”

駱塔搖晃杯中酒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從遠處收回目光看着我。

“這不是第一次……我記得第一次最灰暗的那幾天，我是真的覺得，天快要塌了。我也還記得手術成功的那一刻，我覺得眼前不再隻是白和黑，那些顔色都回來的，就連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都是好聞的。”我深吸口氣然後慢慢呼了出來，我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哭，“可我沒有想到，隻幾年的時間，會這麼快……”

駱塔沒經曆過這樣的事，也沒料想到現在這個場面，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隻得老實地聽她說。

“我買了最早能飛的機票，可我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我……”

“那我把你拉到這兒來，會耽誤你值機麼？”

我抹掉不小心滑下來的淚水，搖搖頭：“我能買到最近的機票是快淩晨飛的……現在無論做些什麼，可能我都會胡思亂想吧。我心裡很慶幸你帶我到陌生的環境，跟我講話，還聽我說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