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阿嚏!”我從手邊拽了一張紙,“有人在念我麼……”
駱塔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屋,我邊脫下圍裙,邊走到駱塔屋門邊:“駱塔,飯好……”
“我不欠你的!”半掩半張的門隔檔不住駱塔略憤怒的語調,然後是手機挂斷後用力扣在梳妝台的聲音。
我靠近門輕扣了兩聲,它發出木頭厚實的重音,我遠遠停在駱塔身後:“塔塔……”
“啊,是飯好了吧,”駱塔收了收肅然的表情,調整着因憤恨而變了音色的聲線,“我就來。”
我來到駱塔的身邊,扶住她的肩:“有什麼事,我可以聽你講,幫你理……”
“我不需要你幫我!”駱塔壓不住情緒起身錯開我的手,“沒有什麼事發生,所以更沒有什麼好講的。”
“嗡嗡……”駱塔手機的後光燈在閃,她摳起手機馬上摁掉,正了正慌與憤,盡量柔和地對我說:“九衣,我的事情你不需要擔心,我都會解決,你、你就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
以前,以前的以前,她都是這麼對我說的。
讓我沒有必要擔心,因為什麼事情都不會有。就算有,她也會解決得很好。我需要做的,隻是當做沒有任何事發生。
所以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總是需要出去喝酒,我不知道她每每消失的時間段裡都在做些什麼,不知道跨年那天她為什麼給我發求救短信,太多事情不知道。無數次一旦我開口問,駱塔都會是這樣的反應,會說這樣的話。
可我知道的是,那或許,是她想得到的…最好的方式。
“……塔塔,我們,”我借拄着床沿起了身,“我們吃飯吧。”
“好、好啊。”
北京這個季節還是有些幹,泡在廚房水池一天手就有些幹和疼。剛塗上護手霜,我打算關燈阖門的時候,看見駱塔抱着枕頭靠在我的房間門口。
“現在困麼,”駱塔變單手拎着枕頭,“不困的話,睡前聊一聊?”
入夜,我沒有擋上厚重的窗簾,在挨着窗戶的一側躺下,感受着放肆灑下的月光。
駱塔在靠近床沿的另一側躺着,背對着我啟聲:“今天,我沒控制好情緒。不該對你兇。”
“沒事的,”我調整了一下枕頭的高低,找了一個更舒服的位置,“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也不是沖我的。”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麼?”
駱塔的話,把我拉到了兩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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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夏。
我在兼職跟着經理與客戶開會時,接到了一通電話,是不經常主動聯系我的大姨打來的。從某一句話開始,我的魂就跟着那句話飛走了,大姨還在說什麼,我再怎麼努力都串不成一整句話。半晌,我抖着手撿起滑落在地上的手機,跪下一邊哭一邊定最快飛回家的機票。
我開着為了接客戶而租的車,在還車的路上因為我的失誤,追尾了駱塔的車。我其實不太記得是怎麼開的車,不太記得從車上下來的人跟我說了什麼,也不記得我究竟是以怎樣的表情面對着這一切。我隻是記得沒多久,身後傳來另一聲巨響,另一輛車撞上了我停下來的車。
那個男人罵罵咧咧地下車,看了眼撞的位置先是拍了照片,然後對着我大聲喊:“車怎麼停的,你的責任啊,要賠!”
腦子裡嗡嗡作響,我喃喃地回應:“賠、賠……我會賠的。”
“賠什麼賠?!”一旁的駱塔看不下去有人耍無賴,“你這是自己撞上去的,我們車都停了,上哪兒有責任去!”
“你、你、你……關你什麼事兒?”那男人比量着食指吼着:“你看看她什麼狀态是,魂兒都不知道飛哪去了,看這樣八成是喝酒了吧?就算沒喝她這樣的也不能上道,禍害人嘛不是……”
男人不停罵着髒話一副流氓樣子,駱塔知道他是看準了女孩是事故責任方,不會報警也耍不過這個無賴。他還就是認定了女孩拿他沒有辦法,最好是連帶上自己訛這女孩一頓,好讓她有苦吐不出。
看着這個長得像癞蛤蟆的男人一直給自己使眼色,駱塔心裡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挑軟柿子捏是吧,好!
“帥哥,”駱塔慢慢靠近女孩車尾的位置,裝模作樣看看後面事故的情況,“你這被撞得不輕啊,少了可不夠賠的啊。”
“可不是麼,”男人以為駱塔上船了,忙着打配合,“低于八千,絕對不夠!”
“沒錯,”駱塔輕輕拍着男人的車,止不住點頭,“你自己說的數,肯定合理。”
“那絕對的!”男人眼看着要得手,就差再吓唬吓唬這個小姑娘,給火添把柴,便轉身向怔住的我靠近。
駱塔趁這個男人看不見的空檔迅速開了他的車門,拔下擋風玻璃後面開着的行車記錄儀。然後她五步并做三步搶先抓住我的手,一個猛勁把我拉到她的身後。
剛剛還在失魂的我被這一拉撿回了意識,調整着步子站穩便看見面前這個女人,一手用行車記錄儀杆攔住男人一手護住我:“看好了這是什麼!”
男人明顯愣了一下,怒目圓睜伸手就要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