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湖邊公路,靜谧無聲。一邊是遼遠的湖泊,一邊是錯落有緻的别墅群,路燈影影綽綽,倒是個散心放空的好地方。
告别簡晨後,陳與禾沿着公路走。不到十分鐘,後面有車追了上來。陳與禾靠邊讓行,那車在她身邊停下,有人從副駕駛位下來。
裴放兩步追上去,拽住一眼都沒有施舍給他的陳與禾,她的皮膚涼得很,他的郁悶跟着消散了兩分。
他也脫下外套給她,陳與禾側身一躲:“不用了。”
裴放為她披衣服的手頓時僵住,她堅持不肯,他隻好拎着衣服,任憑衣服下擺垂到路面上。
“陳與禾,你在鬧什麼别扭?被人欺負不知道說嗎?”
欺負?誰欺負誰還不好說呢。憑什麼他一來就認定是自己輸了。
“誰說我被欺負了。”
“你看看你現在這幅德行,還落荒而逃,不是被欺負是什麼?”
“不是。”陳與禾耐心解釋,“我這幅德行是因為我靠勞動掙了錢,我先離開是因為不想破壞甲方的生日宴。僅此而已。”
裴放一隻手撐着髋骨,他簡直快被氣笑了。他沖着湖面呵責一聲,又看向陳與禾:“我發現你這嘴比金剛石還硬。”
“我說的是事實。”
周沐熙是故意找茬,但她不但将刁難迎刃而解,還利用危機掙了錢,周家小姐也沒讨着什麼好,她還挺驕傲的。怎麼到了裴放嘴裡就這麼慘呢。
“我看到的事實是,你跟個落湯雞一樣,光着腳,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散步。”
“我掙了錢,我高興。”
裴放的耐心快被消耗殆盡,他真想扒開她腦子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結構。
“你腦子裡就隻有錢嗎?”
“是啊。”
她一臉無辜,回答得理所當然。反倒顯得是裴放在小題大做。
“裴總,您大概是覺得,周家小姐找我麻煩,駁了您的面子。但我不覺得…”
剛開始裴放還隻是擔心,現在是徹底生氣了:“陳與禾,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周小姐應該也不是故意的。”陳與禾不顧裴放是不是真的生氣了,她隻想說完自己想說的,“您覺得呢,裴總?”
“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與禾抿着唇,無所謂地搖搖頭:“沒什麼意思。”
“你覺得今天這事是我故意安排的?”
“我沒這麼說。”
她要繼續往前走,裴放拉住她,又把她往懷裡帶。既然她不願意穿衣服,也不願意上車,那麼給她一些溫暖也好。
陳與禾意外的沒有掙紮。她乖乖地任由他虛抱着,不動,也不說話。
她身上涼得可怕,裴放用手暖着她手臂,來回揉搓生熱。低頭發現她頭發也是濕的,雙手又來到她頸後,笨拙地解開發繩,小心地取下一顆顆發夾,将她的頭發打散。
他難得溫柔,陳與禾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我今天戴的配飾,都留在周家了,你記得讓人拿回來。這條裙子的錢,我也找周小姐報銷了,費用轉給簡晨了。”
她果然滿腦子都是錢。裴放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沉了一口氣才忍住了想怼她的欲望。
“閉嘴。”
“哦。”
不一會兒,陳與禾背後出現了兩盞車燈,由遠及近,最後在他們身邊停下。
陳與禾聽到動靜就掙開了裴放,朝那輛車揮手。
吳浩帆和蘇靈鈴分别從兩邊下車,湊到陳與禾跟前。
兩人焦急地查看她的情況:“小禾,你沒事吧?”
陳與禾撲哧一聲:“你倆怎麼一塊兒來了?”
蘇靈鈴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随即把吳浩帆的外套扒拉下來,披到陳與禾身上:“你可真行,現在還有心思管這些呢?”
陳與禾露着門牙傻笑:“我不管你管誰啊。”
蘇靈鈴瞪了一眼一旁的裴放,然後攬過陳與禾的肩:“走了,先上車。濕成什麼樣了,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就算給人打工也得保證人身安全吧。”
她這話說得大聲,就是故意說給裴放聽的。
裴放哪能不懂蘇靈鈴的意思,他拖拽着昂貴的西裝,突然開始不知所措:“不好意思,我沒照顧好她。”
蘇靈鈴把“受害者”家屬的範兒拿得死死的,沒給裴放一點好臉色。
吳浩帆幾度想說什麼又咽下了。蘇靈鈴說這話比他有立場,他也就讓蘇靈鈴做了自己的嘴替,誰讓他拿了裴放的投資呢。
裴放站在原地,竟然有點受挫。
陳與禾拒絕了他的外套,卻把吳浩帆的衣服裹得緊緊的。她拒絕了他的安慰,卻在蘇靈鈴的照顧下,才露出難受的神情。她拒絕他送她回家,卻願意麻煩吳浩帆專門跑一趟來接她。
原來這就是親疏有别。
忽然,快要上車的陳與禾掙脫蘇靈鈴的扶持,朝裴放的方向跑了兩步。
她沖裴放大聲說:“裴放,托你的福,我今天掙到了十萬塊錢。我很開心,真的。”
說完,她穿着寬大的男式外套,用力地沖他揮手:“拜拜。”
陳與禾站在明亮的車燈前,看不真切表情。裴放從她的聲音裡聽到了分明的笑意。
擱在平時,裴放一定會覺得她這話是在諷刺他,在陰陽怪氣。但今天不一樣,她是真的在為這件事高興。
孫夏瑤來告訴她泳池邊的事情時,他先入為主的以為陳與禾被人欺負了。忽略了她把刻意刁難處理得很好的事實,她甚至還趁機給自己争取了利益。
想到這裡,裴放會心一笑。
人若是一直把自己置身于受害者的思維陷阱裡,自怨自艾,就永遠跳不出框架,讓自己被囿于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