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劍氣破空而來,顧懷瑜隻覺眼前一花,頸側劃出血線。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忽明忽暗的宮燈隐約透出男人繃緊的下颌線,“二哥日後務必尊重。”
當着兄長的面,顧三郎一點點擦淨佩劍上殘留的血迹。
男人擦身而過,留下不可置信的顧懷瑜愣在原地。
初冬的晨間有些許微霜,正房裡,等了半宿的顧老夫人指尖狠狠掐着太師扶手。
“我問你,昨夜你跑去哪了?”
“母親。”顧三郎忽然擡眼,目光沉靜,“既然您這麼問,想必已經都知道了。”
顧老夫人抓起案頭的《女戒》,氣急擲向堂下跪着的人,泛黃的書頁嘩啦啦散落滿地。
“孽障……孽障……我看你是昏了頭,不過一個寡婦。”
顧老夫人嗓音陡然尖利,“下月初一是好日子,我會給你求娶兵部侍郎家的嫡女,好在之前……”
“母親!”顧三郎跪在祖宗牌位前,直視老夫人的逼視,“兒子要娶宋氏。”
石破天驚的話,驚的顧老夫人後半句噎在喉間。
“女子貞節如松柏,碰了便要娶,這是您從小就教會兒子的。”
“所以你就夜夜去松下去當看門犬?”
顧老夫人手中鸠杖砸在他後背,喘着粗氣,“她是你大哥的未亡人,既然失了貞潔,那條賤命就該沉塘,還想進我顧家門,除非我死!”
“是兒子強迫的她,有罪的是我。”顧三郎背脊挺的筆直,目光灼灼望向顧老夫人,“懇請母親開祠堂責罰于我。”
“混賬東西!為了一個女人,你連孝道都不要了?”
顧老夫人扶着紫檀桌案的手青筋暴起,氣得渾身哆嗦,“明日我便開祠堂,将那個禍水沉塘!”
“您若動她,便先将我逐出顧家。”顧三郎緩緩起身。
看着兒子逆光的背影跨過門檻,顧老夫人踉跄着跌坐在太師椅中。
庵堂晨中蓦然敲響,顧三郎在後殿尋了一圈,沒有見到熟悉的身影。
辰時二刻,顧三郎叩響後院禅門,屋内彌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為何避我?”男人聲音沙啞。
“弟子一心向佛,已懇請師太慈悲,允我剃度出家,常伴青燈古佛,以贖前塵罪孽。”
阿梨身着素色布衫,發絲整齊的束于腦後,面色清麗而沉靜,虔誠地跪拜在蒲團上。
禅房的空氣驟然凝固,顧三郎蓦地奪去阿梨手中的佛珠。
“阿梨!”低吼的嗓音裡帶着一絲痛楚,佛珠在男人手中崩斷。
青煙袅袅,木魚聲戛然而止,顧三郎握住阿梨肩膀,她低垂着眼睑,避開男人熱切的眼神。
“看着我。”
顧三郎的拇指摩挲着她眼角的朱砂痣,忽然哽住,“阿梨,隻怪我起了貪念,妄想……”
“菩提本無心,萬事莫強求,施主請回!”
“菩提無心,可我有心!”顧三郎拽着她的手胡亂的按在自己心口,“看着我的眼睛,阿梨,你再說一次!”
“施主現下的苦痛源自執念,”阿梨水眸清亮,“施主該放下,佛渡有緣人……”
阿梨掙開手,彎腰拾起散落的佛珠。
“既是渡人,何不渡我。”
顧三郎扣住她掙開的手腕,将人拽進懷中,低頭發狠似的咬上她的唇。
阿梨的掙紮徒勞無功,突然身子軟綿癱軟在男人懷裡,顧三郎這才驚覺掌心貼着的額頭滾燙。
她的眼眸緊閉,人已經昏厥,佛珠從她指尖墜落……
顧三郎抱住她下滑的身子,素衫下的身子燙的駭人。
“你這般倔,我該拿你如何是好?”顧三郎扯開自己的外袍裹住她,打橫将人抱起。
冰冷的帕子貼上額頭的刹那,阿梨終于看清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