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她是來沖喜的,再遷怒她,也不能要了她的命不是?
宋婉推開門,秋夜的涼風撲了滿面,她瑟縮一下,沖鴉青做了個手勢,主仆二人窸窸窣窣地往王府後門走去。
可宋婉忽視了王府和宋府的安全防線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宋府的守衛就是小厮,實話說也沒什麼“守”可言,也就是每個時辰打個更,再巡邏幾圈。
而王府不同,按親王的規格,光是一等貼身護衛就四十人,更有二百多名護軍,這些人不是老弱病殘或小厮男撲充數,而是真正的護衛軍。
她們還沒走到後門,便被攔了下來。
天上一輪彎月,月光不時被流雲遮住,不一會兒就被風又吹散,張典儀眯着眼看着燈籠下的主仆二人,道:“喲,這不是宋姑娘麼,你們二位這麼晚了,這是哪去啊?”
宋婉一時有些氣餒,可轉念一想,讓這巡邏護衛首領将鴉青放出去,不就是最快的辦法麼?
念及至此,她微微一福身,道:“還請您借一步說話……”
……
待宋婉将鴉青的事情說明白,隻見那張典儀嘴角撇出個無奈的弧度,見她臉色微變,又故作輕松笑了笑,“姑娘這事的确是人之常情,父母人倫的事,咱不能不幫襯。我們這樣的人不互相幫助,還指望誰來幫我們呢,你說是不是?”
宋婉點點頭,眼眸中有希冀之色,“那便請您放行吧,她是我的陪嫁丫頭,出了什麼岔子我來擔,您就當沒看見她。”
張典儀垂眸看着面的女子,燈籠的燭光隔着羊皮套滲透出來,打在她臉上,朦胧中有種如工筆畫一般的精緻。
這樣的女子,卻是個來沖喜的。
不,是來守活寡的。
成親那日,他去觀禮了,深知以王府的規格,若是娶正經世子妃,不會是那樣簡單的流程,也不會沒來什麼有頭有臉的貴人。
這女子嫁過來,就是個擺設罷了。
“這樣吧,你看,這麼晚了,鴉青姑娘出府也不安全,況且方才我這一隊弟兄們都看見你們了。”張典儀若有所思道,指了指大門的方向,“明日吧,明日你再來找我,我想法子讓她從正門跟着采買的婆子一同出去。回不回來就全看她自己意願。”
宋婉很感激他,若是他真的是個好人的話。
她看着縮在一團陰影裡的鴉青,鴉青側對着光,擡手擦了擦臉。
宋婉看着張典儀,抿唇笑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
翌日。
墨大夫來診治過後,宋婉解了門禁,她便帶着洗好的錦袍去了琉光院,問院子門外值守的婢女,“我想見世子,世子今日可有空?”
世子沒有召見的時候,她若想見他,就隻得由下人通報,這便是禮數。
婢女想了想,道:“世子還未起呢,等世子起來,若是世子他心情好,我會通傳。”
“多謝。”宋婉道,塞給她一個錦囊,“這是我……”
婢女不但不接,還退了一步,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矜持道:“宋姑娘不必如此。”
宋婉剛要說什麼,就聽院内漫過來一陣琴聲。
二人都沉默着,片刻,宋婉低聲問:“這是……世子嗎?”
婢女點點頭,小聲說:“世子善琴藝。”
琴音入耳,并不像常聽到的那樣悠遠空靈,而是如嘈嘈急雨,挑抹勾剔間,無不透露着琴師的燥戾,聞者心驚。
聽了一會兒,婢女壓低聲音道:“……我怕,怕不方便去打擾世子。”
宋婉點點頭,謝過後轉身離去了。
到了午後,沈湛從床榻上坐了起來,早上醒得早,彈了會兒琴便精神頭又不濟了,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不知怎的忽然就又醒了。
恍惚間好像聽見宋婉的聲音,像在耳邊又仿佛遠在天邊,應該是夢。
他覺得自己很不對勁,冷靜的分析過後得出結論便是許久未接觸新的人,宋婉乍一過來,他才會有那些奇怪的感覺。
既如此,不見她就是。
婢女聽見聲音,走進來遞上一杯溫水,柔聲道:“世子醒啦。”
沈湛接過水,抿了一口,喉間的灼熱有所緩解,他順口問道:“她的病還沒好?”
婢女頓了頓,“宋姑娘她……已大好了。”
這短暫的遲疑卻落入沈湛眼中,他面色一沉,冷聲道:“說清楚。”
“宋姑娘今日便可出院門了,她早晨的時候來找世子您,還了您的衣裳。”
沈湛的眸色暗淡下去,陰郁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