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新婚夜強忍着恐懼挾持他,将屈辱咽下讨好他,甚至說那些違心又好聽的話,答案很簡單,隻不過為了好好活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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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反思了很久。
這幾次無論是引得沈湛傷害她,還是引得他惱怒,皆是因為她觸碰了他。
現在想想,沈湛性冷喜潔,連一直伺候他的婢女的呼吸都不願意嗅聞,怎能容忍她随意去觸碰他呢。
宋婉決定以後要跟他保持距離,除了去給他上藥之外,絕不與他進行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甚至連靠近都要避免靠近他。
宋婉怅然地想,回門禮是徹底沒指望了。
天色暗了下來,婢女将院子裡一盞盞燭火撥亮。
鴉青卷起灑金的簾子進來,看了看宋婉的手,為難道:“今夜還要去給世子上藥麼?”
宋婉昨夜本就沒睡好,方才回來後又一直胡思亂想連飯都沒用幾口,現在熬得眼睛發紅,渾身上下都酸軟無力頭重腳輕的。
她起身梳妝,外面的婢女卻道:“我們來伺候姑娘焚香沐浴。”
宋婉咬牙忍着疲累往淨室走去。
洗澡不知為何成了負擔,雖然渾身沉重,卻怕誤了時辰,胡亂擦洗一番,塗了香膏,連手上的傷沾了水都不顧了,便套上疊放在一旁的衣裙推開了淨室的門。
外面不知何時冷了,有風撲面而來,宋婉身上的流光錦下擺随風翻飛,頭發沒幹透,身上也浸着沐浴後的薄汗,被風一吹,激靈地打了個寒顫。
到了琉光院,居室内還是昏暗一片,沈湛換了細麻禅衣,衣領微敞,絲縧束着勁瘦的腰,倚在引枕上不知在想什麼。
宋婉垂下頭,快步走過去,“世子,得罪了。”
而後搓熱雙手,藥油化于指尖,除了大椎穴露在外面外,其餘穴都是隔着輕薄的禅衣點到即止。
沈湛不明白為何隔着衣物,她的手指仍然能夠在他後背如同燎原的火焰般點燃他。
被她碰過的地方像是有火在燒。
卻還是不夠。
他察覺到她今夜有意與他拉開距離,恭謹有度,連看都不再看他。
她生氣了麼?
她怎麼敢生氣?
沈湛眼眸中閃過一絲愠怒和不甘
宋婉硬着頭皮按照墨方所教的方式,很快就完成了。
她把手浸在一旁準備好的銀盆裡,水的涼意似乎能透過指尖傳到她心底,她不自覺地又瑟縮一下。
沈湛眸光微動,面色蒼白又清冷,淡淡問:“你怎麼了?”
“無事。世子,我便先退下了。”宋婉道。
“過來。”他道。
宋婉感覺到沈湛的視線,鋒利又陰沉。
她剛走到他身邊,便被他一把拽住手腕,她一時不防被腳踏絆倒傾身,膝蓋重重磕在床沿上,險些倒在他身上。
她忍着痛,蹙了蹙眉頭,繃緊身體讓自己與沈湛拉開距離。
看到她不耐地蹙眉,她不動聲色地不與他接觸,沈湛的面色更冷了,
他将她的手腕攥緊,眼眸中有一閃而過的陰翳,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後悔了?”他道。
是後悔跟他說那些話,還是後悔來接觸他?
她的眼眸自始至終都沒有再在他身上停留,似乎蒙着沉沉的霧霭,讓人看不真切。
紅唇緊抿着,身體僵冷,倔強而委屈。
沈湛怔住了,明明是她嫌棄他,她還委屈上了?
心煩意亂間,他撒開她的手腕,喚道:“來人,送她回去。”
怎料下一刻,她身子一軟,支撐着身體的手也晃晃顫顫。
宋婉手中的瓷瓶倏地滑落,在她跌落的一瞬,沈湛心裡一緊,傾身上前将她結結實實地圈進了懷裡。
心跳劇烈到産生了短暫的轟鳴,他甚至能聽見自己急促又沉重的呼吸聲。
她的氣息清甜,皮膚光潔白皙,整個人嬌軟無力地陷入他懷裡,她的眼眸緊閉着,眉頭微微攏起。
沒有了小心翼翼地窺探,也沒有了警惕與鋒利,她毫不設防地蜷縮在他懷中。
朦胧中她精緻的眉眼如畫一般,眉心的花钿如漫天神佛,竟帶着純淨的悲憫,讓人一時看呆了去。
沈湛隻覺得自己與宋婉接觸的皮膚不自主地輕輕戰栗,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愫在沈湛心底炸開來。
她像是能将他融化。
那些焦躁、不安、暴戾,不知何時都悄然消失了。
青年呆呆地望着懷中的少女,一動不動。
他近乎貪婪的放縱着自己,一寸寸地打量她的眉眼、高挺秀氣的鼻梁、微微翹起的紅唇……
她的氣息是那樣好聞,稍一靠近,他便渾身發麻。
沈湛陷入了困頓與亢奮中。
直到婢女進來磕磕巴巴道:“世、世子,要請墨大夫來麼,宋姑娘好像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