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甯心中繞着圈,她接連吃了三顆櫻桃琥珀肉丸:“嗯,那我今日還是吃多些,日後便少食,兄長為蒼龍谷殚精竭慮都隻食少許,我成日遊手好閑,食太多也欠妥當。”
溜須拍馬之詞彩彩曾讓她記下諸多,她往往能舉一反三,說起來得心應手。
她哪裡像不通人情,簡直像人精。月燕以為一旦她通曉人情世故,恐怕乃詭辯之才。
小小的吃食問題又再度被繞回,月燕感歎之餘道:“大小姐即便少食也不可一蹴而就,需得漸次削減,否則可緻身體抱恙。”
“嗯,月燕言之有禮,那從明日起先減一菜。”
一番閑談下來,菜肴仍有小半,長甯喝着珍珠翡翠瑤池羹,揣摩着自己竭力奉承,兄長該是能聽得出自己的親近之心吧!
月燕溫和一笑:“嗯,好,如今大小姐雖及岌,卻稚氣未脫,若清瘦些,定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美人?何為美?”長甯凝眸注視。
昔年月燕接手看守之職便被囑咐不得對其釋意,後來原清逸繼任尊主隻說一切照舊,她不得違命,隻得從旁提點:“天地山川,日月星辰皆為美。”
長甯玲珑剔透,自然很快領會,甜甜一笑:“哦,原來心悅之事皆為美,如此說來,月燕即美人,兄長亦是美人。”
她估摸着這算是極盡誇獎之詞,原清逸說不定會聽得眉笑眼開。
月狐繃着嘴,目光垂視,見握着湯勺的手指頓了頓才送入口中,大抵該是涼透了。
原清逸尋思着是否該将她毒啞。
月燕忍住笑,面上也不顯:“尊主豐神俊秀,自是堪比日月星辰,大小姐說心悅,可十分在意尊主?”
“當然,兄長是我的……”長甯聽出她在附和,接得十分利索。
“大小姐的什麼?”
三人皆豎耳。
長甯一時嘴快,差點說出“我的夫君”,憶起父親囑咐,忙道:“兄長乃是我的天地,日月星辰,我會與他不離不棄,一片丹心,忠貞不渝,生死永存……”
她口若懸河,幾乎掏盡了溢美之詞。
原清逸哪裡能少聽阿谀奉承,亦從不在乎嘴上皮毛,然此滔滔不絕的誇贊,倒也令人受用,他又舀了勺鹿茸瓊漿湯。
月狐極少在他身上感受到甯靜輕松,心下亦喜,也不打算提醒他湯已近冷。
一番話聽得月燕頗為動容,如今世上僅剩他兄妹二人相依為命,比做天地亦無不妥,道:“看來尊主在大小姐心中重若泰山。”
“自然,兄長在我心中同圓圓一樣重要,”話音剛盡,長甯便覺她面色不對,忙找補道:“昔年我身子孱弱,才會于西谷閉門不出,緻使同兄長分離多時,遂關系生疏,如今才會急于同兄長快些親近,待相熟後,兄長自是我唯一重要之人。”
嗯,人,圓圓乃動物,不該在人前相提并論。
而關于幽閉西谷之詞,乃是原霸天親口告知,父親極少同她多言,因此他說的每個字長甯都記得一清二楚。
月燕守護長甯五年,本就憐惜,如今兄妹二人關系有所轉機,她自是樂見其成。
“嗯,尊主對蒼龍谷所有人來說都極最為重要。”
輕微的箸皿聲傳來,原清逸放下湯匙,一盅湯還剩小半。
月狐随口打趣:“喲,尊主待屬下真好,留如此多。”
原清逸注視着他,一副“你倒是吃”的表情。
“得,多謝尊主賞賜,待屬下回頭熱一熱再食。”
此話當然是打笑,月狐端起青瓷冰紋盅,嘴角提起:“尊主難得緩慢用食,甚好,醫官本就囑咐你細嚼慢咽,大小姐來得可真是時候,若日日如此,指不定還能治好你的冷胃。”
“聒噪。”
“大小姐孩童心性,倒令人憐愛。”
“你平日有如此多話?”
“尊主平日亦金口難開,”月狐提起檀木镂紋圓形食盒,臨走還不忘補一句:“反正你近日休于谷中,又臨近年關,倒不如随了大小姐的願。”
荼白錦緞擦過紫檀木桌角,袖襕翩飛,原清逸往後靠去。
三年前他雖留長甯一命,卻視她無物,而今正值節骨眼上,她即突至北谷,還來了令他垂涎的血香。
縱使原清逸心中諸多計較,他卻認為長甯看起來并不清楚幽澤之事,否則便是她心機深沉,以至将自己也瞞了過去。
若她真乃僞裝,又加上周身誘人的甜香,裡頭定有大陰謀。
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窗台,原清逸盯着雪地裡戲玩的背影,若欲清楚背後之事,倒确實得親近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