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

“擡頭見月，側耳聽風，有詩一首，當為人生快意也。”萬葉抱着懷中的吃虎魚刀，眉眼溫和。

霁月在璃月港的時候都沒有面臨這麼頻繁的催稿，海上娛樂着實有限，由薄木片制成葉子牌已經快被人盤包漿了。如今《風雪不歸人》算得上是船員為數不多的娛樂方式，她都已經發現了關于《風雪不歸人》的好幾本手抄本了。

雖然北鬥也很想看後續章節，但為了霁月身體考慮，每天她都會監督霁月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熬夜。船上一般不太會貯藏大量的小麥和水稻，原因無他，欲使稻米與麥粒經月不腐，唯求其内外皆燥，水分寡少。故擇器皿必取其通透之質，俾空氣得以周遊其間，庶幾濕氣不得聚結。

也就是剛到死兆星号上時還有米飯和面條可以吃，随着時間推移，船上的小麥和稻米已基本發潮。除了一些特制的餅幹和肉類外，主食便是海上随處可見的鲷魚、章魚還有龍蝦。每天餐桌上都可以見到它們的身影，在大陸深受歡迎的海鮮卻難得沒人動筷，大家有意識的避開了海鮮，選擇了鹹菜和其他。

霁月的飯碗裡躺着幾根嫩黃色的豆芽，這種蔬菜以其種植簡便、易于發芽而著稱。每次航行時之際，北鬥總是細心備下大量黃豆與綠豆，确保船員們即使在茫茫大海中也能享用到新鮮的蔬菜。霁月歎了一口氣，現在，她非常希望能趕緊到稻妻，她真的真的不想吃海鮮了。

雖然廚師的手藝很不錯，但是但是，那股揮之不去的魚腥味，即使用了須彌香料也擋不住其中的鹹味，霁月真的不想每天都泡在這種味道裡了。

《風雪不歸人》的故事快寫到結局了，霁月不喜歡寫出來一章後就讓衆人傳閱，一般她都是将一個大劇情寫完後再偷偷摸摸的交給北鬥。後續章節延續了之前的文風，平淡中殺機重重。兩位主角看上去風光無限，實則是被各種動機推着走下去的，他們隻是棋子，而棋手隐藏在暗處，深不可測。他們試圖尋找出路，試圖擺脫棋子的命運，但每一次掙紮，都似乎陷入更深的困境。

之前越是描寫何清風和顧南衣之間的溫馨，後面他們的針鋒相對甚至是生死搏鬥便可以稱得上是殘忍，這種殘忍籠罩在名為宿命的圓環之中，每個人都尋不到解脫。

何清風身後站着的是天下千千萬萬的民衆，顧南衣身後則站着深愛他的家人。一個小我，一個大我，嚴格意義來說，誰都沒有錯，誰也沒有得到一個圓滿。

“現在你開心了吧，我知道，我一直都比不上你，何大俠。”

“你去啊，去救你的天下，何必在這裡假惺惺。”顧南衣癫狂的大笑着

萬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已是他第二遍讀到這裡了。每個人所求不過圓滿，每個人都得不到圓滿。

顧南衣家人被人要挾，用來挾制他。可到後來愛他的母親，妹妹，兄長被何清風所舍棄。說是舍棄也不恰當，楓丹有一個著名的電車難題，假設你駕駛一輛自己無法使其停下來的有軌電車，即将撞上前方軌道上的五個工人，他們根本來不及逃跑，除非你改變軌道，但是備用軌道上卻有一個人，是否可以通過犧牲這一個人，而拯救另外五個人？（注2）

即使背負着血海深仇，何清風卻被師父教導的很好，心懷天下，憂國愛民，所以他舍棄了顧南衣的家人。舍棄倒也不太準确，更為貼切的詞應當是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看不清黑衣人的面色，可他的聲音卻着實傳到了每一人耳中“何大俠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我殺了身後的這些人，第二個隻需要你交出《北冥神功》，怎麼樣？是不是很劃算的買賣。”

每每看到這裡，萬葉總會想起顧南衣的兄長會給何清風帶西街的糕點，會指導他的武藝，也會一同談論江湖不平事。他的妹妹會偷偷的躲在門欄後面含羞帶怯的擡眼看向何清風。這樣好的人們，最後卻落得那般結局，讓人忍不住感喟。

一本書總有翻到頭的時候，顧南衣最後還是自刭了，他如今存活于世全靠心中的一股執念支撐着，執念散去，活着對他來說了無生趣。臨到頭了，顧南衣那張苦大仇深的臉才終于浮現了些許笑意，他看着眼中蓄淚的何清風，輕歎道：“要好好走下去啊，何大俠。”

青梅竹馬的女子削發為尼，好友生死相離，哪怕是最後報了仇，坐在武林盟主的位子上，何清風還是不開心。他擁有了好多人沒有的，榮華富貴，一手遮天，但所獲非所願，所願難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