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飯菜早已冷卻,申鶴微蹙眉,笨拙的學着那些尋仙求道之人加熱飯菜,有些心虛的将略微焦黑的飯菜放在霁月面前。霁月還是慢吞吞的拿起筷子,慢吞吞的夾起飯菜,慢吞吞的咀嚼。申鶴皺了眉,神情越發的不對勁,卻什麼都沒說,看着霁月用整整三個時辰才吃完了飯菜。
剛吃完霁月就感覺自己騰空而起,申鶴扛着她,一言不發的朝山下走去。
耳畔風聲呼嘯,霁月一路上昏昏沉沉的,等再次睜眼是在不蔔廬。一條漂亮的小白蛇眨着翠綠色的眼睛盯着霁月,又是銀色。熟悉的銀色、陌生的銀色交織在了一起,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
墨綠色頭發的醫者對着申鶴姐姐微微搖頭,霁月隻聽到了“抱歉……尚未發現其他病症……或許是疲乏導緻……”
意識昏昏沉沉的,霁月感覺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申鶴神情冷冽,薄唇緊抿。沉着臉走出不蔔廬,霁月的手環住申鶴的脖頸,“申鶴姐姐,我很好,咳咳,隻要休息幾天就好了。”
“就休息幾天”
湧上心頭的是一股并不陌生的無力感,申鶴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看上去遺世獨立,如果忽略她懷中的孩子,就像落入凡塵的仙人一樣。
小小的孩童遲緩的眨着眼睛,無奈的歎息,“申鶴姐姐這麼心軟,以後可怎麼辦啊。”
次日,霁月迷迷糊糊的睜眼,看到了一隻垂首的仙鶴,眨着眼看了又看,霁月才想起是鶴真君呀。留雲煩躁的拍着翅膀,幾日前她同昔日仙友一同探讨如何有效針對魔鱗病,最終決定采用若幹年前醫治一個因戰亂而喪命女孩的方案。未曾想,剛入輕策莊,那名女子便對留雲長叩首,言弟弟的魔鱗病已然好轉,身上鱗片都褪去了不少。
留雲心下一驚,匆匆道别後急急往奧藏山飛去。果不其然,看見了狀況明顯不對的霁月。要知道,這可是連仙人都束手無策的病症。有一瞬間,留雲甚至都不敢想象霁月究竟遭受了什麼。
找出堆積在洞府中的天材地寶,又請來那幾位老友,連山下的浪塵歌市也被留雲所叩擾。幾位仙人圍在霁月旁邊,明明身體狀況毫無異常,可面前的幼崽還在昏迷不醒。
“艾薇拉”
“艾薇拉”
“……霁月”
“霁月!”
……
兩種聲音在耳畔混雜,霁月緊緊的閉着眼睛,想起了白發蒼蒼的冒險家坐在礁石上擡頭仰望着星空,月光灑在他滿是老人斑的臉上,唯有那雙眼睛亮的驚人,“在我還是少年的時候,曾有一個占蔔師說過,我這一生注定颠沛流離,可我卻毫不後悔,因為……我可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冒險家。”
白垩的少年朝艾薇拉伸出手,在他的掌心躺着一枝嬌豔欲滴的玫瑰,他遲疑了片刻,随即說道:“期待我們的再次相遇”
最後是精緻的人偶哀求的看向謝晚意和安德薇娅,“能不能……讓艾薇拉留下來。”
…………
記憶的碎片在海洋中泛着迷人的光澤,霁月拼命的向前跑啊跑,銀發的少女眉眼含笑對黑發的少女說着什麼“哪怕……會遺忘……失去……那些美好的東西……沉澱。”
深深的黑暗,永無止境的黑暗,霁月很努力的向前跑,是幾千裡嗎?還是幾萬裡?這條路好像長的沒有盡頭。
“霁月”
“霁月”
小小的孩童伸出手,抓住了那一聲聲虛無又缥缈的呼喚,霁月的眉眼沉靜,如古井中深深的潭水一樣。但當她看到守在她旁邊幾天幾日沒睡的申鶴後,愣住了,呆呆的睜着眼睛看着申鶴。
如畫的眉眼,掩蓋不住的黑眼圈,向來有光澤的銀發也變得略微幹枯。沙啞着喉嚨,霁月說出了這幾日的第一句話:“謝謝你,申鶴姐姐”
謝謝你們用很多很多的愛将我拼湊起來,霁月慢吞吞将頭埋在申鶴胸口,眉梢處雨過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