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銀,灑落在祭台上。
老祭司捋着花白的胡子,聲音沙啞,仿佛風刮過破舊的漁網:“從前,有位海神……”
話音剛起,阿漁“咔嚓”一聲咬下一塊烤魚骨,脆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他舔了舔手指,油光在唇邊微微閃爍,擡頭望向老祭司,咧嘴一笑:“您講,我聽着呢,這魚烤得真香。”
老祭司眼角一抽,喉嚨像是被魚刺哽住,停下話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阿漁卻不以為意,笑呵呵地抓起一根烤串又啃了一口,火光跳躍,映得他臉頰紅彤彤的,帶着幾分惬意。
當晚,海面驟然炸開,一座琉璃宮殿乘着洶湧的浪花沖上岸,水花四濺,撲滅了阿漁腳邊的篝火,滋滋作響,升起一團白煙。
他正捏着孜然瓶,往烤魚上灑料,擡頭一看,隻見珊瑚王座上端坐一位銀尾神明,發間漂浮着幾隻瑩光水母,尾巴一甩,浪花飛濺,臉冷得像是剛從冰塊裡撈出來。
“這就是祭品?”海生聲音低沉,仿佛從海底深處湧出的寒流,透着一絲剛睡醒的慵懶與煩躁。
阿漁抖了抖手裡的烤串,油滴落在炭火上滋啦作響,他咧嘴一笑:“要孜然還是麻辣?剛烤好,熱乎着呢。”
海生眉毛一挑,指尖纏着珍珠的鋒利爪子抵住他的喉嚨,冷笑一聲:“往年送來的都是童男童女,今年怎麼扔來個滿身油煙的廚子?”
阿漁咬了一口鱿魚,燙得舌頭直縮,龇牙咧嘴地遞過去:“嘗嘗,鮮得很,比嚼珍珠帶勁。”
海生盯着他鼻尖上沾的那抹辣椒末,眼神閃了閃。
這小子笑得像海風般肆意無拘,哪像祭品,分明像是來海邊擺攤的。
他接過烤串,遲疑片刻,咬了一口,銀尾不自覺地在水面輕拍,濺起一圈小浪花。
第二天夜幕降臨,阿漁又支起了烤架。
火光映照着海面,波光粼粼。海神依舊端坐在珊瑚王座上,沒有離去。他盯着那堆滋滋冒油的烤串,喉結微微滾動。
阿漁瞅見他的眼神,笑嘻嘻地湊上前:“村裡人讓我來的,說您一醒就餓得能吞頭鲸,我帶點吃的給您解解饞。”
海生冷哼一聲,銀尾一甩,卷起半人高的浪花,阿漁連忙抱緊烤架,大喊:“别啊!牡蛎剛腌好,沖走我跟您急!”
海生斜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串焦黃流油的秋刀魚上,語氣不屑:“你們人類如今都這麼不怕死?”
阿漁笑眯眯地遞過一串扇貝,殼邊冒着蒜香的熱氣:“您睡了一百年,錯過了多少人間煙火味,得多虧吧。”
海生接過扇貝,咬了一口。
扇貝的鮮美在口中散開,尾巴拍水的節奏不自覺地慢了下來,帶了幾分悠然。
“你叫什麼?”
“阿漁,寓意年年有魚。”
少年麻利地剖開龍蝦,眼睛亮晶晶地遞過去:“我天天烤都行,隻要您别一口把我當點心。”
海神嚼着鮮嫩的龍蝦肉,銀尾拍得歡快了幾分,擡頭瞥他一眼:“看你本事。”
幾天後,海神懶洋洋地倚在珊瑚王座上,手裡捏着一串烤海膽,吃得正起勁,卻不小心被殼卡了牙。
他龇着尖牙皺起眉,阿漁笑得差點從珍珠貝沙發上滾下來:“您這吃相,要是讓信徒瞧見,怕是要懷疑神殿供錯神了。”
他一邊逗着河豚吃海葡萄,一邊笑得肩膀直抖。
水母慢悠悠遊過來,觸須沾着辣油,在水裡暈開一片紅霧,宛如海上絲綢。
海生瞪了他一眼,尾巴甩了甩,低頭繼續啃,假裝沒聽見嘲笑。
窗外傳來一陣窸窣聲,他警覺地卷起尾巴護住阿漁,卻見一群小醜魚吭哧吭哧扛着一塊砗磲闆飄過來,闆上用磷蝦歪歪扭扭拼着“海神燒烤粉絲團”。
玳瑁龜扒着窗沿,眼巴巴地盯着烤架:“大人,留串烤海帶吧,這香味飄到東海,龍王都饞得派我來了。”
海神耳尖一紅,裝作沒聽見,低頭猛咬了一口鱿魚,卻燙得嘶了一聲,模樣頗有些狼狽。
夜裡,阿漁又架起了新炭火。
烤鱿魚滋滋冒油,他笑嘻嘻地遞過去一串:“您瞧,這些年送來的珍珠珊瑚,哪有這把孜然香?”
海神瞪了他一眼,尾巴一甩,卷出一個氣泡把人裹住,耳根卻燙得泛紅。
阿漁在氣泡裡笑得捂住肚子,拍着烤架喘氣:“生氣啦?那我再烤串賠您。”
海生哼了一聲,接過鱿魚,語氣故作平淡:“你家誰教你這麼會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