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蕩山,天險之地,亦是從南明去往西荒的必經之地。
兩側是陡峭的山崖,中間是繁茂的樹林。
接近黃昏,夜風吹拂,林葉沙沙作響。
險峰,密林,絕佳的殺人地。
黃昏與黑夜的交接時刻,絕佳的殺人時間。
月色上湧,明芊婳與謝書寰隻見一人提劍坐在山峰之上。
泠冽的殺意像月光般自劍客的身上蔓延而出。
見有人攔路,明芊婳與謝書寰心下謹慎。
“閣下何人?何故攔路?”謝書寰高聲問道。
劍客不語,他旋起手中劍,自山峰上一躍而下,劍鋒直指明芊婳面門。
見來者殺意重重,明芊婳現出梳心琴。
琴音與劍刃在空氣中發出震蕩,卷起四周枯葉漫天飛舞。
一招過後,劍客退回月下。
“你是要殺我嗎?”明芊婳冷靜問道。
劍客仍是不語,他接着月色掏出錦帕開始擦拭他的長劍。
擦拭完畢後,劍尖将錦帕挑向空中,遮住朦胧月色。
月色被遮蔽,林中光景更為昏暗。
好在修道之人即便在黑夜中也可夜視如炬。
謝書寰的目光未曾從劍客身上移開過,來者不善,他手握不染塵,側身擋在明芊婳前方。
靜。
無邊的寂靜。
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樹葉也不再沙沙作響,林中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聲。
“你是哪一方的人?”明芊婳保持冷靜,試圖從劍客的回答中窺探出一絲答案。
“離淵?”燼非盡想要她死不是一天兩天了。
劍客不語。
“方渚?”奚玉山曾經試圖殺死她。
劍客面無表情。
“孤竹君?”懸枯海上那個怪人也曾想殺她。
劍客瞳孔有一瞬間的收縮。
盡管很快,但明芊婳仍然捕捉到了。
于是她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你是龍族的人。”
這是一個肯定句。
劍客終于擡眼看她,如海水般冰涼的話語從劍客嘴裡飄出,“你很聰明。”
下一秒,劍客提劍再出,劍氣如寒月般泠冽,又夾雜着海水的潮濕。
同一時間,謝書寰的劍也動了,不染塵劍氣如虹,劍光所到之處,塵埃退散。
一劍過後,勝負未分。
但謝書寰知道,劍客并未出盡全力,所以他對明芊婳道:“明小姐,他的修為遠勝你我,恐是神虛境。”
明芊婳輕輕點頭,以示知曉。
她不再用琴,而是抽出藏心劍。
這是一場硬仗,也有可能是劍客對他們二人單方面的屠殺。
“你為什麼要殺我?”明芊婳繼續提起這個問題,“或者說,你試圖通過殺死我來得到什麼呢?”
殺人,總是需要理由的。
劍客搖搖頭,用獵鷹窺視獵物的眼神看着明芊婳,“我是一個殺手,殺手殺人,不需要理由,隻需要收錢。”
随後一劍化萬象,巨龍從劍光中飛出,铮鳴劍音化作巨龍的咆哮。
林中狂風呼嘯,落葉紛飛。
天象與神虛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并不是數量可以彌補的。
二人心知此劍難擋,生死關頭,不得不力搏一線生機。
明芊婳與謝書寰将靈力盡付劍上,明聖劍法與了塵劍訣同時現于劍刃之上。
藏心劍和不染塵截住劍客的劍勢,明芊婳和謝書寰也被激蕩的靈力震退數步。
一番纏鬥,二人均挂了彩,但反觀劍客,卻仍是遊刃有餘。
“你是怎麼突破青神官的封印來到陸地的?是孤竹君嗎?你來到陸地上究竟為了什麼?”明芊婳連連發問,試圖擾亂劍客的心緒。
但劍客卻不為所動,因為頂尖的殺手,是不會被言語擾亂心緒的。
劍客提着劍一步步向前,劍鋒在泥土地上化出一道溝壑。
越過雁蕩山,便是西荒地界,紫薇閣距離雁蕩山不過百裡之遙。
明芊婳心下有了計較。
她現出梳心琴,将靈力彙聚于琴音之上。
琴音帶着她的聲音由雁蕩山中傳出,逐漸擴散到百裡之外的紫薇閣中。
“酆都太女明芊婳代父明不言拜訪紫薇閣主太一靜淵,還請閣主來雁蕩山中一叙!”
她在賭,賭紫薇閣主會出手。
神虛境高手的動作,她不信紫薇閣會沒有察覺。
一陣林風過後,烏雲退散,月色灑落。
一位身着紫金袍,頭戴紫金冠的男子從夜色中走出。
劍客的腳步止住了,因為他在這人身上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你是誰?”劍客問出了今夜第一個問題。
紫薇閣主手提一杆煙槍,從口中吐出一抹煙霧,“吾乃人中之龍——晉龍,吾名,太一靜淵。”
随後煙霧在林中彌漫開,轉瞬間明芊婳與謝書寰便已經出現在紫薇閣中,隻餘下劍客在林中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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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荒城今日下起了小雨,君望朔撐着傘走在霧山之中。
紙傘是徐青崖送給她的禮物,她握着紙傘,就如同小時候拉着徐青崖的手那般。
金葉林中雨氣朦胧,甯扶桑提着秉燭照夜燈走在君望朔身後,燈火耀耀,驅散周圍霧氣。
君望朔不知道甯扶桑為什麼要跟着她一起祭拜徐青崖,但她并不在意。
徐青崖不飲茶,唯愛天荒城西街酒館中賣的一種名叫‘樂無憂’的酒。
君望朔打開酒壇聞了聞,很普通的味道,跟它的價錢一樣普通。
她不明白學天荒城中那麼多美酒,徐青崖為何獨愛二兩錢一壇的‘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