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路明燈不會給所有看到的人講述方向,人們依舊需要看着光,自己尋找方向。
“婉兒,母親的這輩子已經這樣了,沒辦法了,可你不要走母親的路。”她慈愛地撫上林婉兒的頭發,已經出嫁的女兒把長發都束起來了,看起來更像她一點,“婉兒,别像母親,要自己去找方向。”
“可是他們為什麼都不選我,因為我不是男兒,不能繼承皇位嗎?”李雲睿直勾勾地看着李承澤,像一隻護崽的母狼,她嬌豔的唇下有鋒利的牙齒,能把擋在她前面的人撕碎。
李承澤不說話,他姑姑何嘗不是個可憐人,葉輕眉都無法逃出世道的掌控,她那時也是個女孩,她又能做什麼。她把自己沉溺于葉輕眉的每一句話,逐漸把自己沉溺于皇兄的每一句話,不惜成為慶帝的一把刀,從她的情人、侄子們身上,一刀一刀地割下肉來,隻是因為在她追逐的時候,沒有人關注過她。
難不成他姑姑也是個在期待家長認可的大寶寶?
李承澤想到這忍不住樂了出來。
“那姑姑來我這,可有什麼訴求?”
“我要和你借個人,”李雲睿擡手就指向謝必安,除了李承澤,謝必安哪裡還被瘋子用手指過,他隻是實力大漲,又不是見識大漲,一時間也被吓了一跳,“我要借他,殺了範閑。”
注意到謝必安瞬間的僵硬,李承澤選擇先安撫謝必安,他轉身拍了拍護衛的胳膊,示意他放輕松,說:“姑姑,你吓到他了。”
“他現在是大宗師,一定能殺了範閑的,我一定要殺了他。”
“因為他是葉輕眉的兒子?”
“如果不是因為他,葉輕眉不會死的。”李雲睿垂下手,嘴裡低喃着,“他不愛葉輕眉,他也不愛葉輕眉。”
趁着李雲睿消沉,李承澤趕緊給謝必安使眼色,讓他下去,他站在這李雲睿肯定還會發瘋,他受不了了,每天應付慶帝一個瘋子就夠了,再來一個管他承澤還是承恩都承受不起了。
謝必安是頭倔驢,謝必安不走。
真是受夠你們了,李承澤靠在椅子裡,仰天長歎。
這幾日李雲睿都賴在李承澤府上,李承澤想着做了那麼久慶帝的爪牙,姑姑總不能是一朝醒悟了吧,畢竟她每天拉着自己講小時候和葉輕眉的故事,偶爾談談走私的事,說在信陽那個地方什麼都沒有,有錢都買不到東西,有一天還從行李裡掏出來一罐茶葉,說是從林婉兒那順來的特供,李承澤喜歡。
這一下子,李承澤都不敢讓李雲睿看到謝必安了。
或許是因為這幾天李承澤上朝都被煩的有些精神萎靡,慶帝派了公公來到李承澤府上下旨,順便讓他趕緊給這個瘋子請走。
就在李雲睿打道回府的前一天,她好像恢複了理智一樣,問李承澤:“你已經有大宗師傍身了,為什麼不趁機離開京都,或者直接殺進東宮,更甚者……”此時的李雲睿是看到獵物的惡狼,緊緊地盯着李承澤,她想從這個獲得了絕世武者但是依舊選擇沉寂在京都的侄兒身上發掘出點什麼,不知道是回去交差,還是為自己的日後做打算。
“這不一樣,姑姑,”李承澤這次主動為李雲睿打包好了書,“我和太子還沒分出勝負呢,怎麼能提前掀了棋盤。”
李雲睿看着李承澤有意無意地擋在謝必安身前,嗤笑道:“切,你不過是不想讓你的狗留下殺害儲君,協助逼宮的罪名。”
天底下,大宗師是最受人尊重的,不僅武學無人能及,更是為自己的國家鞠躬盡瘁,盡受自己的國民愛戴,從某種程度上講,是維持平衡的保護傘。如果謝必安還隻是個九品上的高手,那李承澤覺得逼到絕路拼一把也無所謂,就算落下罵名,也是說二皇子李承澤的護衛謀殺儲君,可現在謝必安是新晉的大宗師,已經不是可以随便做那些髒活的人了。
李承澤必不會讓謝必安留下千古罵名。
“姑姑知道就好。”
“但是你總會用到的。”李雲睿走之前,頗有深意地看了兩個人一眼。
謝必安這幾天多次表示自己可以去殺了範閑,一個九品高手,不足為懼,都被李承澤順毛摁住了,他說範閑身份何其複雜,就是我也不清楚他身邊到底有多少高手在保護他,如果驚動了慶帝,由慶帝直接出手保住這枚最重要的棋子也不是沒有可能,更何況還有鑒查院在他身後。
我也沒有那麼恨他。
于情于理,我都不應該趟這個渾水,更不會讓你去摻合進這個爛攤子。
“那我的劍……”謝必安不解地提起手中的劍,他好不容易回來了,殿下又誰都不讓他殺了,他現在感覺比呂照還要清閑了。
“你要是實在閑着,那就去和葉靈兒練練。”李承澤伸手攔住謝必安的肩膀往屋裡走。
葉靈兒,是殿下的未婚妻。
謝必安再也沒主動要求出去過。
過了些時日,慶帝居然同意了李承澤跟着範閑去江南收回三大坊的折子,李承澤拎着奏折,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還送給呂照化驗了一下,怕是老東西給自己下毒了吧。
不會真是因為多了謝必安,陛下要對我網開一面了吧。
等到大家在船上送别的時候,李承澤無比想抽自己一個耳光來懲罰那一刻的天真。
這次一起出行的多了李承澤,船隊随身攜帶的行李多了不少,呂照幾乎把半個王府都給李承澤搬出來了,浩浩蕩蕩的。
李承乾站在一邊樂呵呵地看着人搬箱子,說:“二哥出行這麼金貴啊,連府上的椅子都要帶着。”說着還向李弘成的身後躲,他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李承儒要帶兔子過來,希望是大哥喂飽了帶出來的,他可受不了突然被大腦袋拱一下的驚吓了。
“必安說怕船上的不舒服。”李承澤雙手交叉放在身前站着,謝必安像個黑衣殺神一樣站在他身後,黑色的衣領裡繡了金線,在李承乾的角度看上去像鱗片一樣,一閃一閃的,“太子怎麼站那麼遠?”李弘成也好奇地回頭,幾個人一時間都歪着腦袋注視着李承乾。
“哪有,哪有,話說範閑呢?不是說已經到了嗎?”李承乾打着哈哈走出來,本來蹲坐在李承儒身邊的兔子也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踱步到李承澤的腳邊倒下,翻出肚子來給李承澤看。
“二弟打小就受這些畜生喜歡。”李承儒不由得感歎。
呵呵,是我和謝必安喂了一個月才給你送過去的。李承澤面無表情地看着委屈地起身的老虎,什麼受畜生喜歡,他扭頭看了看謝必安,謝必安察覺到也看過來。
是挺畜生的。李承澤轉回來。
“各位殿下!讓各位久等了!範某剛才解決了些事情!”幾個人互相紮了幾句,範閑就高呼着跑上來了,身後跟着面色陰沉的範建和悲傷的柳姨娘,範閑看到大家都在,面上的笑容更盛,“這段時間京中流言實在是擾人,我這不是借此機會,想做個聲明。”
“我範閑,陛下和葉輕眉的兒子,從今天以後會加入皇室禦牒,作為一名皇子,為我大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一句,不僅是讓範建的面色更黑了,更是完全吓到了幾位當朝皇子。
李承儒和李承乾已經把震驚寫在了臉上,李承乾甚至擡手指着範閑的鼻子,嘴張張合合好幾下,也沒說出什麼來,李弘成已經經曆過了身世的劇變,對這一切倒是無感,隻是有些為李承澤不值,算計那麼多,到頭來還不是又多個對手。
在範閑話音剛落的時候,李承澤就伸手按住了謝必安的劍,他早知道這段時間的沉靜有問題,但他沒有辦法在範閑的身邊安插眼線,所以他做了什麼要做什麼,李承澤隻能通過一絲線索和上一世的記憶推算,但他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麼一出。
這算不算是自己這輩子第一次輸給範閑,李承澤想着,面上露出了冷笑。
看到李承澤笑了,範閑快步朝他走過來,謝必安有李承澤拴着就不足為懼,他站在李承澤身前,能聞到他身上獨有的熏香,謝必安身上也有,所以範閑有些不爽了。李承澤看向範閑的眼睛裡沒有探究和驚訝,已經做過不死不休的仇人的兩個人之間本就沒什麼多餘的情緒,範閑看着那雙深邃的眼睛,天知道這雙眼睛有多漂亮。
“二哥,這皇位,我也想來分一杯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