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他在這兒,他總覺得倆人離得好遠。
“你難道後悔了?那麼使勁地跑離我,我可以躲回你身後做回影子,能不能不要嫌棄,特許我,就讓我……範圍内護你。”
“這樣待會好嗎?”
險些再也見不到他。——這句話他到底想對誰說,他害怕的是什麼?
一束花扶绮羅,他倚人懷抱,為着什麼憂傷。
月光的光輝罩着,以溪水為踏闆,往外灑光。
“你對我很珍貴,不要再為難我了,你說你有幾面?我隻看得出你處處遷就我,忍讓我這一面。不是,你的一舉一動……行為舉止不要給我暗示再動。”
“我愛你。”
“你?愛誰?”
“什麼?……你。”
“誰?”
“你?”
“誰。”
元心招了:“吳明。”
喜歡和他在一起的夜晚,什麼身份,地位,體格,外貌,隻要足夠安靜,黑暗遮蔽一切,他不在乎不會想起,他同樣虛弱。
我同等欺騙。
最直白的是雙手搭在我肩上,進一步隻有勾住脖子,再進一步隻有匍在我胸膛。片刻擁有。
吳明用按壓傷口的模糊音回:“我也愛你。”/誰能理解這份愛慘了。
*
“已死的疫死者,不能曝屍荒野,天地為鋪蓋,舉火殡葬場,三界以外的雇傭兵出自誰手,對誰最有利?好法子。”
“病情的蔓延止于戰火的傷亡。”
“是人都會猜是萬薩國趁虛而入,可是據我所知,言雨生的帳上有大筆錢不胫而走。”
“王爺于我們烏厥有恩,處方我們白給的,不過下面說的事是有附加條件的。”
“即是另的事不說也罷。”
“下藥的主謀。”
“這是有預謀的?”
“哥哥太天真,針對你的刺殺也是,從不查這些?是怕查出誰到時包庇就晚了?要知道你死在誰的地盤對誰就沒有好處,你在怕什麼?”
“交換。”
“三。”
“條件。”
“用得着的時候王爺得答應我一件事。”
“還有你自己的藥,不要忘了吃。”丹爾克溫柔地拉低剛才的強行勸告。
“我的?”
花揪樹:“我都給你做好了,還差兩道工序,年初生的桃子皮碾成細末,拿二錢。搓進丸子裡,另新鮮的冰雹化水保質期半年送服藥丸,吃一次就好、好的了。”
“當然了,之所以給你這麼大盒,是希望你有生之年等得初生桃與夏冰雹,您官大氣運盛,隻要向臣民懸賞很快就有,福氣着呢。”
“在此之前,每個季度服一顆可緩解壓力。祝你健康。”
“我比任何人都健康!能活百歲!”
花揪樹:“是是是,别怪我沒奉勸你,背棄沒一個好下場,等着傻不拉幾過你的長壽吧!”
“招你惹你了?”
丹爾克見哥哥當場翻臉還是頭一回,要知道哥哥以前再生氣說話也好聽。
“啊,吳大哥弄錯了嗎?吳大哥說哥哥在找‘忘年’,小弟就連人帶藥找來。”
元心平複心緒,問吳明:“我怎麼了?”
“……你不是流鼻血嗎?知道這位小兄弟懂藥理,随口跟他提了一嘴,沒想到小兄弟心巧手巧給做了這麼多,咱不妨吃吃看。”
“你流鼻血了?幾天了?怎麼能胡來呢?”花揪樹攤上大事般急眼。
元心聽他說話脾氣一下上來:“不多,七曜。”
“我說你的态度一會天上一會地下的。”
花揪樹又拿一罐出來:“對不起,庫存都給你。”
元心:……
“誰要你的土藥?我回去自個就能看好病。沒了煩心事能有幾個事。”
“哥哥……小然大赦天下的特赦名額裡有元折。”
“能怎樣?”
“哥覺得野蠻可怕嗎?”
“野蠻?浪漫才對。”
“好哥哥,住在我這裡呗。”
吳明也說:“你喜歡這,不如再待上幾天。”
這樣勸,他更覺得連吳明都有事情瞞着他。圭禾的人,正趕晚食到來。
來人隻三四個,跑到别的山頭了,還是被丹爾克的手下捉來的。
元心笑着:圭禾說帶人也沒帶多少啊?
他不知道健全的人沒幾個。言雨生知道他亂跑更是跟圭禾鬧僵了。
“你心也忒大了,來時不帶兵,出境也不帶兵!唯恐天下不亂的人那麼多,王爺的命有多值錢,你倆心裡沒數?”
“欸欸,别誣陷人。”
丹爾克正聲道,元心正好缺台階:“好了,你送我來,又接我回去,沒缺胳膊少腿,明兒早就回。”
“我來拿治病的處方。有一味藥需要在他們這采,就歇了兩天,正愁怎麼運回去呢,你們來了太好了。”
“他人這麼好?不割城池,不要黃金。”
“欸!要座城我還得養一城人,黃金也不至于,正經買賣,不叫價,該多少給多少,族人賺個辛苦錢,說來可恨,要不是這破招萬薩早用在我們身上,不然也不會解。”
“誰又知道你們又會不會下!”
圭禾小聲問元心:“你真沒事?也沒少人?”
元心:“還不太清楚,你放心處方上的藥材名,我看了無毒。”
“丹首領,我替久病的将士謝謝您毫不吝啬的幫助,多謝王爺慷慨解囊相助,這份恩情,将士們記得,兩位恩人大義,自有我們還!”
圭禾鄭重地磕三個響頭,起身對元心悄悄說:“這人情呀,老爺會還,你不要太認真。”
丹爾克:“你們咬耳朵說了多少悄悄話了,改天請言雨生來聽聽,圭禾你的話有多少份量。”
圭禾咬牙切齒,一幅談判者姿态,隻可惜他來晚了。丹爾克的目的已成。
元心對劈頭蓋臉的陰謀論難以消化,排除事件本身的樣子,感情不允許他發散思維。
吳明也有心事。
吳明出行來睡得比在京城沉,如果不是丹爾克提醒,那晚他也不會留心注意元心的睡眠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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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吳明心驚膽戰地問元心:“你還愛我嗎?”
元心頭疼,不耐煩地翻身反問吳明:“你不愛我了嗎?”
“我愛你。”
置身黑暗,元心看着他不同于背景色的眼睛:“愛你,真傷心——為什麼就覺得我不愛你了?”
“如果我做錯了事,你會理解我嗎?”
“我會。”
元心遲疑了一下獻上一個吻,吳明愛他,他就愛吳明,他直往吳明懷裡去。
習慣性地貼上去,卻因一個吻讓吳明想做,吳明後挪下身,擠出被子,“對不起,我有點事忘了做,出去一下。”
出氈帳,在門口停留一會,吳明走向草原。花朵包像軟錘,錘子錘在他腿上。
“你去了好久。”
他不止一次知道元心離不開他。
他還是會害怕元心厭煩他。
“不要讨厭我,下次不會犯了。”
“你還喜歡我嗎?”
溪水潺潺,吳明喘不上氣,隻想做更久,“更愛你了。”想顧心如此回應。
“做了幾次?還不消停?我隻幫你一回,你進來。”
元心一絲.不挂出現在他想象中,沒有語言勝過千言萬語。下到浴池,好想觸碰到他。
他想起幫他梳頭時,他的發質,擡他手時,一下滑到指尖,擦身子時,無意間越過毛巾抓握住的白。他沒想過會記得這樣深。
闆上釘釘,镌刻進血肉裡。
吳明回到氈帳,蒙蒙亮的晨光從折角照現,薄被裡元心朝裡睡的線條。
吳明慢放簾子,睡下:“我……去了小溪邊……明天就要走了,怎樣才能不忘記……”
發音發抖,整聲也平不了,顧懷的蜂蜜茶冶不了,他生病的,念情詩般濃郁而深情的煙嗓,是藍色調,是他的本音。
吳明的呼吸聲放出,元心欺上吳明邊緣,枕頭上潮濕的液體冷醒他。
元心推出吳明的濕枕頭,換成自己的共枕,不知怎地,他睡不進去。
今日的吳明縮成粽子。
元心裹着被子毛毛蟲般蠕動,他刁鑽地侵入吳明呼吸的空間。
睡得像花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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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禾,你把藥帶回去,我就不陪行了。”
“嗯嗯,王爺出來這麼長時間,徑直回宮更好,您會直接回去吧?”
圭禾覺得王爺不想回家,元心被圭禾一問不知如何回答。
圭禾對元心笑笑,話算過去了。
“這病真折騰人不死,傳染到普通百姓家去誰能如我們般捱抗。”
“到上前為止沒有一人死于疾病?”
“對,不過有病人死于戰場。”
“沒有一人是普通老百姓?”
“沒有,城主特意封閉出口,不讓大家進百姓的集市。”
“生病的可都曾做過一樣的事?”
“沒什麼特别的,想着病從口入,新開泉眼,對病情的幫助無大益。”
“會不會有人往新泉裡投毒?”
“不大可能。”
“三人一組随機換人換班駐守。”
“誰能放松他們的警惕,挨近所有井口?”
“我呀,再沒誰了。”
“少主生病後這活換我挨個巡視,也沒再找新水源……”
“言伯母……自請跟随,還是言雨生要求的?”
“這,少主,說一家人有事一起抗就把夫人也帶來了。夫人來了并不管事,隻待在後院另起爐竈。”
誰會拿伯母要挾他?
吳明有心事,更因為早上的事心事重重,他們不談正事了,吳明才說:“我昨晚把你逼到角落,你睡沒睡好?我們套馬車回吧。”
他不知道,以為是自己占了元心的位,害他狹仄裡擠
元心應下,吳明去準備了,走得沒精神。
元心沖上去親近吳明,吳明明知故問:“不招呼了?”
“嗯,都好着。昨晚……是我弄哭你的嗎?”
同行的腳步被打亂,吳明蹭地同手同腳走路,狡辯:“不是。”
“呼吸噴濕的。”
“我非常愛你,愛你,不可質疑。你不要害怕?”
圭禾傻眼了:睡了?少主怎麼辦。
……
“叛徒。”
“少主你說我?小的對您,對國家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天地可鑒。”
圭禾呆愣的撫住少主襲過他的不疼的臉。面對這個男人,他開始可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