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宮到宮門,小米一路上盯着樹影踩,跳着。
這樣玩,樹陰沒蹭到,反而把自己弄得汗流浃背,還不如安分地走,來得涼快。
小米遠遠地見着有一個陌生的小娘子在與父母親說話,看儀态,料想不是一般人,匆匆趕了過去,那小娘子卻走了。
母親為他擦額角的汗,奚落他長這麼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總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這要是讓宮裡的姑娘們見着了,可就沒人樂意嫁給他了。
父親在旁邊插嘴道:“你個婦道人家,懂不懂,什麼叫流血流汗才是真漢子。”
好了,又開始了,二位沒完沒了,父親一直想去闖蕩戰場,可母親死活不同意,非把他拘在安穩的歡城,哪也不準去,這件事從年輕吵到他們老了,還反反複複地一觸即發,不可收拾。
小米拿過母親的方巾,自己擦脖子:
“爹娘,你倆哪來的那麼多話,在家裡,大眼瞪小眼還沒磨完呀,幾時輪到我說話,太陽都下山了!”
他們才停止。
小米好奇地問母親剛剛的人是誰,母親告訴他是邊城主将的夫人,與令郎未約好,來等了半天沒等着要回去了。
小米連忙放下手帕,追了過去,叫停了言夫人的馬車,讓夫人等一等,他這就去叫言雨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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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雨生在清心殿門口窺得裡面,元心與衆人言說正歡,笑得開心:病了?我看他好得很。
轉身回了東宮。
皇上:“我不記得讓你去做其它事了?沒有下次!”
又無可奈何,别扭地囫囵吞棗:“你若要去見皇叔,帶朕一個。還可以原諒。”
“走吧。”言雨生心不在焉。
“嗯?現在?”
“皇上現在不是沒事嗎,可以找王爺學習批折子的事。”快點幹好你的事吧,别累着久久。
“有道理。”
皇上一到清心宮,對于太傅還在宮中很詫異,一回兩回還好,就是每次都在,未免……
元心先一步解釋,是他請太傅來的,問問皇上的學業,商量着是不是要調整課程,讓皇上多練武,過兩年,他打算在秋狝上辦皇上的成人禮。
皇上喜色:“都聽皇叔的。”
以前,百官提及這老祖宗傳承下來的節目時,元心常用皇上還小,擋了回去,皇家是狩獵之王,一個王要是像元心這麼體弱,這場節目就是一場笑柄。
現在不得不承認比笑柄更嚴重的是軍隊核心的潰散,各隊人馬的偷懶,和平盛世,大家憂患意識的缺失。
這些年邊境出現的小打小鬧不少,而往常除了大戰,幾乎沒有小戰。
這讓元心意識到秋狝不單單是一場遊戲,還是一場訊号。
是向外界展現我國對自然萬物的生殺予奪,具有極高的掌控權,對外人同樣有威懾力。
他當政期間,國家漸漸有失威嚴,而親和有加,那在别人眼裡就會是什麼樣呢?
便以為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這也是為什麼言雨生對于新朝的攝政王抱有很大意見的原因。
但在知道此人是顧懷後,一切都不同了,多棒啊!幹得真漂亮,開始對這位王爺青睐有加。
開荒開得多好啊,美好得别人要來偷家!
來偷?他叉出去了便是。
皇上來了後,在場的文官除了太傅,依依拜謝請辭,退了出去。
怎麼這麼小的官階也能面見王爺?言雨生在門口犯疑乎,是什麼新茶會嗎?
納悶之時,那些個人離去的時候,不知道誰起了個頭——跟言雨生打招呼,引得一群人打道回來,圍着他叫嚷着“言小将軍”,像是在參觀一件稀罕物。
他們何時認得我?
“言将軍,邊城過得好嗎?幾時來京城了,也該我們招待你了,說好的魚,這次絕對不會翻車,給我一次翻盤的機會,來我家,我做給你吃,我家在……”
言雨生記憶閃回那次黑暗料理——“過得好嗎?”
“我們來陪你了,啊,什麼時候才能在邊城吃上鮮魚啊,風幹的魚太腥了。不過大夥放心,本大廚照樣給你們炒出非同一般好吃的味道來。”
“秘訣在于豆腐。”
這讓他有生之年一見到白白的豆腐,就想到那黑乎乎的湯粥!那作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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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意思說?言将軍還是去我家……”
“不行,先來我家,豆腐鮮魚準沒錯……”
一聽到菜名,差點要走人。
“咳咳,恕在下愚鈍,小的隻是個侍衛,不認識各位大人。”
“嗯?”
“認錯人了嗎?你怎麼搞的。”
“沒錯啊——”
文武總是處在對立面,不是沒有原因的,文官吵鬧起來,武官真想打一架,看他們還說什麼。
“咳咳,你們看出花來,小的也不會認識各位大人們。”
“哎,散了吧,散了吧——”
呼~,終于走了,不一會,小米又興高采烈地跑來,處在門口湊在言雨生耳邊嘀咕。
小米是個年輕有活力的少年,一看就是被家人保護得很好,周遭散發的全是對這個世界的各種欣賞。
好一個招人愛的孩子。
“皇叔,這白菜價也用得着上書請示嗎?”皇上進入學習的狀态很快,忍不住就要不滿的情緒也很快。
“皇叔?”哎,皇上見元心看着門口發呆,他就不明白了,明明不相識,也被那人勾了魂去?
皇上報複性地拉扯下元心的外衣。
“白菜嗎?”元心看見言雨生要走,頭也不回地拉好衣服,說,“眠竹,你教教他。”起身追了出去。
“王爺——”皇上和太傅看着元心跑出殿門,風吹起他的衣袍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