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剩無幾了。
“但我很幸運,遇到了元大哥,是他救了我,我才活下來。”清玦突然發怒,再次加大力量。
沈長思難以忍耐,噴出一口鮮血。
“可他卻走了。”
清玦的雙目殷紅:“他是個沒心肝的,他的兒子,更是個沒良心的廢物!連自己的仇人都不清楚是誰!連他父親的、族人的血海深仇都可抛置于腦後!像個傻子一樣沉浸在那該死可笑的親情當中!”
“本君今日就讓他清醒過來!在他父親忌日的這一天,讓他知道!他那虛僞的舅舅是何種人!讓他親手葬送他那殺父仇人!”
而後,清玦将葉依明與元業放了出來,葉依明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元業則緊閉雙目,氣息微弱。
沈長思見到元業時,意識終被拉回一分,她張了張嘴,輕喊一聲元業,又掙紮着想要再次站起。
清玦見她有所反應,便松開腳,退到一旁看起戲來。
沈長思拖着身體使盡全力地站起來,剛邁出一步,疼痛蔓延四肢百骸,再次将她擊垮。
清玦突然發瘋了般,哭喪着,叫喊着,而後又安靜地流着淚,看着沈長思一點一點向元業靠近。
沈長思見他發瘋不備,立刻甩出碎刃紮進他的眼睛。
清玦君發怒,數條青蛇由清玦的方向向她襲來。
沈長思卻已來不及閃躲,不顧青蛇,依舊發出召喚:“碎刃!”
碎刃回到她的手中,隻停留一瞬,又再次被甩出。
清玦再次承受一擊,而沈長思徹底脫了力氣。
就在此刻,元業的安劍突然受到感召一般,以金靈之力攻擊着清玦,趁其不備将他貫穿,而後停留在沈長思的上方驅逐着青蛇。
清玦血流不止,跪倒在地,掙紮着擡眼笑着看向沈長思:“本君和你一樣,本君也想和你一樣。”
他想和沈長思一樣,如果四百年前的神魔大戰,他也能有機會為他最為敬重的元大哥這般拼命,是不是就能再次同他回到這山間野林中,歎世間百态,看雲卷雲舒。
沈長思醒來時,已不知過了多久。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毫無力氣,連睜開眼睛都要醞釀好一會兒。
“長思!”
元業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沈長思轉了下頭,便看見他擔憂的表情,和像是哭過的眼睛。
“武安,快!快去叫醫官來!”
元業握緊她的手,顫抖個不停,沈長思忍不住笑道:“别怕,我沒事。”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輕易中了清玦的蛇毒,你也不會,不會......”元業說着說着,就哽咽道難以言語,隻能緊緊握住她的手,生怕她一松開,人就消失不見了。
沈長思努力地想要擡起另一隻手,去摸一摸元業的頭發,可她使不上任何力氣,看着元業失落,像是跌進深淵中擡不起頭的樣子,她的心都碎了,而後也一同跟着跌了進去。
她隻好用用力捏了下元業的手,輕聲問他他:“我沒事,你别怕,葉大人沒事吧?”
元業搖了搖頭,而後将臉頰貼在她的手背上,感受到她給出的反映,眼睛更加酸澀,他做不到不怪自己。
沈長思因他受了那麼重的傷,流了那麼多的血,他看着她的樣子,心裡疼的要死。
他很難想象,靈力低微的她是如何持着碎刃,拼死從清玦君的手中救下他。
她怎麼能因為他而受那麼嚴重的傷。
沈長思見他不語,再次捏了捏他的手。
“不會要哭了吧。”她調侃道
聽她還有心思如此逗弄他,元業别過臉不願讓她看見,可這手卻始終沒有想松開的打算。
“哭包。”
沈長思看向他們二人握緊的手,視線開始模糊,不自覺地呢喃了句:“沒有我你該怎麼辦。”
元業終于發了脾氣,卻哽咽得連不成句:“你說的,什麼話,快呸呸呸。”
“我逗你的,别當真,我不是在這麼?”
沈長思見他憋紅了的眼睛,心中不忍,可無論再怎麼騙他,她都清楚自己留在天宮陪伴他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元武安很快帶着醫官來到重晖,看過她的狀況之後,便合上眼再次睡了過去。
元業輕手輕腳地将掖好被角,而後依依不舍地離開寝宮。
醫官在門外等候,見他出現便迎了過去。
元業迫不及待地詢問道:“既然她能醒來,是不是說明沒事了?”
“大人,小仙依舊是那句話,要沈大人離開的,不是那一身傷。”
元業聽到他的話,腳下虛浮,渾身無力,本就因疲憊擔憂而發紅的眼眶,瞬時就積滿了淚水,而後順着他的面龐滑落下來。
他不敢相信,更不想相信:“長思是偶爾有暈倒之症,可我問過其他醫官,他說她隻是太過勞累,隻要好好休息,就不會有問題,怎麼,怎麼突然她就要離開了呢?”
醫官:“靈力的流失,隻有沈大人一人可以察覺。”
隻有她一人可以察覺?
隻有她一人?
所以她早就知曉自己很快就要離開了。
元業轉過身,未再為難醫官,而是跌跌撞撞獨自去了靈石聖女殿。
短短幾日,大殿就又倒塌消散了大半。
這說明,苦岸對長思有愧疚之情的萬餘人,即将全部結束生命,再入輪回,忘記與沈長思有關的一切。
自然使她成神的力量也由此漸漸消失。
待到苦岸再無人對她有愧,便是沈長思魂歸碧落之日。
元業看着眼前的景象,無法再欺騙自己。
然後呢?
他就要接受沈長思即将離開的事實麼?
他要如何接受,他怎麼才能接受?
有沒有神能來救救他,有沒有神能來幫幫他?
為什麼啊?元業想不明白。
為什麼,他總是留不住他想要的人?
他連爹娘的樣子都記不清的時候就失去了他們;等到長大後,又離開白參獨自來到天宮擔負起金靈的責任。
縱使如此,他從未覺得上天待他不公。
可如今,沈長思也要離開他了,他卻連留下她的資格都沒有。
他知道沈長思心中并未真正地放下過往,知道沈長思期待山水和天地,知道她想化作這茫茫人世間的一部分。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
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她這麼狠心,對他傾盡無限的好,卻在他卸下一切防備,将心中最特别,最甜蜜又酸澀的位置填滿她後,又毫不留情地想要将這份感情剜走。
而他成了刀闆上的魚肉,隻能任由她宰割。
毫無還手之力,更無反抗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