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思歪了下頭:“不是正在吃?”
“哎呀,我還想吃點新鮮的。”她拿出一塊碎銀放在桌上,而後緊緊挽住沈長思的手臂将她擡起。
葉依明夫妻二人這一出遊就是兩年,葉昭雪便在天宮中住下兩年。
第一年的年底,沈長思曆經十七年終于起了一座屬于自己的宮殿,名為拂怨。
君上送來賀禮,是一把匕首。
“此刃嗜血,先前不敢交還給你。可你如今在天宮安了家,你父親知曉了定會心安。”
沈長思緊緊握住匕首,目光浸入無盡的思念。
“多謝君上。”
“起個什麼名字?”
“就喚作碎刃吧。”
山河已破碎,過往不可憶。
“哦,對了,聽說葉氏的那個大小姐來了?”君上突然八卦道。
“嗯,她和元業還有緣續他們,都在後院,君上若不嫌棄,可願移步随小神小酌幾杯?”
“本君就不去了,免得他們拘束。”
“那等拂怨殿的事務安穩下來,小神再前去神殿彙報。”
“好,本君先走了。”他轉過身後又擡起手将沈長思攔下:“不必送,回去吧。”
“是。”
目送君上離開拂怨後,沈長思小心翼翼地撫摸着碎刃的刀身。
又仔仔細細地收好懸在腰間。
她為神已有十八年了,她覺得她忘不掉那些仇恨,撇不下那些回憶。
可如今身立于拂怨殿之内,她又覺得,一切好像真的重新開始了。
再等到物換星移,她就可以随着時間,一同消散在這世間。
悄無聲息,毫無痕迹。
“長思!”元業見她遲遲不回,便離開宴席出來尋她,卻發現她一個人站在那裡不知道在發什麼呆。
他又喊了一聲:“長思!”
她回過頭,卻沒有回應。
沈長思為神的第六十年,日子過得甚是平淡無趣。
每天醒來就是處理各處委托和祈願。
但不同的是,這些年元業偶爾得閑時必會來見見她,借口可能是一壇佳釀,一個漂亮的發簪,也可能是一捧開得正好的花。
可因為沈長思也總是忙得暈頭轉向,所以很多時候,元業都撲了空,沒瞧上一眼,更沒說上一句話。
奇怪的是,縱使有時幾日、幾月都見不到一次,沈長思也一直知道元業此刻在哪,在做些什麼。
所以某日難得休息,沈長思便提筆算了算元業離開的時日,何時走,何時歸。
然後随手放在書案的一角。
漸漸地,她就發現寝殿中書案的左上角,不知道何時竟堆起了一座小山。
扔掉她又不舍,幹脆就騰出一個空架子,将他們都整齊地擺好。
其實元業最初想見她時還會找找借口,時間久了之後,他手裡明明提着凡間的精美飯菜,嘴上喊着的卻是身體不舒服,重晖殿冷冷清清的,他實在是休息不好。
天宮的人都笑話他,說他碰不得,傷不得。一個小小的口子都會緊張兮兮地舉到沈長思的面前;傷的嚴重了,吵着嚷着就想每天都能見到她。
但沈長思好像很受用,隻要一想到他,生活和那顆心都會是暖和和的。
他疼了她就哄一哄,看着他賴在自己身邊的樣子,沈長思心口總會迸發出一種奇怪的沖動。
也不知是從何時起,沈長思想也會主動想起他,然後就向元武安打聽元業的時間,再不知不覺地将自己的委托排開。
誰知元業與她心有靈犀,兩人就各自排着排着,又撞到了一起。
元業發現這烏龍後,開心得一天合不攏嘴,說話的語氣又黏膩了三分,時不時想起此事,就會厚着臉皮問道:“你想我了?”
“你真的想見我?”
沈長思看他這麼高興,便鬼使神差地回答道:“是。”
縱使是淡淡的一個字,元業竟比沈長思自己還要更早地讀懂她。
她說的是實話,道出的亦是真心。
哪有隻有一個字。
沈長思為神的第八十五年,那是她第一次距離死亡那麼近。
這些年,她早已察覺到自己的狀态越來越不穩定,總是會沒有緣由地突然暈倒。起初她并未放在心上,後來暈倒的頻率越來越高,她才意識到,她留在天宮的時間應該是所剩無幾了。
神仙壽數漫長,而她挂着神仙的名号,活的像個普通人一樣。
不過她沒覺得有什麼遺憾,人間十七載,天上又百年,她看過這世間的人心冷暖,也感受過真心與真意。
她沒什麼遺憾的,
她真的沒什麼,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