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沈長思隻覺自己陷入茫茫潮水中,滾滾巨浪打到她身上都是痛的,她被淹沒,被浪擊倒。
一片又一片的猩紅涓涓流出,所有人都撕扯着她的肢體,啃咬着她的皮肉,吸吮着她的鮮血,他們呼喊着殺了她,而後狂笑着自己的劫後餘生。
她皮肉盡爛,鮮血流了滿地,連呼吸都被遏制住。
有的攀爬着她如水蛭一般不放手,有的跪舔着地面如一隻惡心的臭蟲。所有的人此刻都是吸血食人的魔鬼,成千上萬地湧進沈府。
她本以為她可帶給他人生機,卻沒想到,來者非人,而在這群怪物眼中,她亦非人。
她想哭喊,可喉嚨被人咬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她雙目猩紅,面目全非,可見森森白骨。
她害怕,她痛苦,她絕望,她憤恨!
母親的哭喊,弟弟的崩潰,父親一生救死扶傷卻為她拔出利劍,斬殺數人!
可這些她都看不到聽不見了… …
她困于黑暗中,一閃而過淩厲的刀鋒,她于洪水猛獸之中努力望向那殘缺的月亮,好像有個漆黑的人影,懸于月亮的前方,擋住了月光奔向她的路… …
她死了麼?
她終于死了… …
這一夜,隻有死人與猛獸。
這一夜,隻有哭喊與狂笑
這一夜,銀盤高懸,銀霜清冷,可卻沒有一縷是照在她身上的,連月光都不願眷顧她,都不願照在她如今殘敗的身上。
下輩子,下輩子,沈長思想,她定要守住這月光。
這樣黑暗就困不住她了吧。
元業來到白氏掌管的淺源平川的第二日清晨,便看到北芽被白氏子弟層層圍住,于是他駐足聽了一會,直到北芽講完此次前來的任務,元業才沖她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元業大人。”北芽記得長思說過的話,便覺得元業對她有着知遇之恩,再見到他時整個人都格外殷勤起來。
“長思要招仙君?”他聽了個大概,想必是拂怨殿近來積攢了太多的事務忙不過來。
“嗯,大人說招個短工,殿内事務繁多,大人身體初愈,不宜過度操勞。”北芽答道
“說得對,那這兩日可還好?你提醒着她點,注意休息,我不在身邊你們大人就會唬我,沒事的時候讓沈回生盯着點。”他說着說着,就不自覺地掐着腰唠叨起來:“還有你們看着她,在我回去之前最好不要離開天宮,凡間的委托都交給其他仙君,實在忙不開,你來找我我傳話給昭雪讓她去做,算了,等我空下來就問問昭雪有沒有空閑。”
“好的大人,還有其他交代麼?”北芽認真地記下元業說的每一句話,搗藥般地點着頭。
“有,你們大人就沒有說些别的?”雖然這問題顯得他挺沒出息,雖然他知道拂怨殿的很是繁忙,但為什麼來的是北芽而不是長思,他還是很多失望,有點在意,明明她可以趁着這次機會,來看看他的。
“當然有!”北芽回答道:“大人說,她很想你,早點回家。”北芽如實回答道
元業聽到“想你,回家”這四個字,像是一陣雜夾着沈長思身上的淡淡的木質清香的和風,就那麼輕柔又有力量,突破了他的天靈蓋,一路向下直達心髒。
他抿着嘴巴紅着臉,對北芽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此時此刻陷入愛情的元業大人堆着滿臉的笑容傳音給沈長思,可是直到他忙完這一整天,也遲遲沒有收到她的回信。
入夜後,元業手裡抓着淺源的安防地圖靠在門框邊,心卻早已經飛到了天邊奔着沈長思去了。
從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時候,遇到難纏的任務聯系不到人也是常有的情況,唯一能做的就隻有等了又等,可如今她的身邊危機重重,他怎能不擔心。
“元業?”
耳邊突然傳來了心心念念的聲音,元業吊了一整日的心差點激動到蹦出來:“長思?長思?你去哪了?”
“我在江氏的管轄地。”沈長思回答道
“水靈?”
“對。”
“你此刻可還安全?”
“嗯,不用擔心,我是有問題想問你,我來到此地發現這沿海的漁民在舉行祭祀的儀式,便想救下被用來獻祭的人,可行至海中央卻遇到了水靈之力,而且對上這股力量我根本就沒有勝算,我便猜想這水靈之力的來源。”
“你遇到應龍了?!”元業聽到她這般描述,剛放下的心立刻又懸了起來。
“我想是這樣的,并且我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