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前,顧珉剛到達郡城的落腳之處,他自十七歲時起,便奔赴戰場,殺敵無數如今待看闌國統一,百姓可以遠離戰火的願望逐漸實現之際,他卻因為朝中奸臣的構陷和皇帝的猜忌,卸下一身铠甲,來到此處做起了一個閑散的王爺。
他自知皇帝早已忌憚,也并非是貪戀權力戰争的人,便沒有反抗乖乖放下一身的重任。如今戰争剛剛平息,權當是休養生息,也沒什麼不好。
但一路上殺手不斷,本就失望的他,此刻更是筋疲力竭。
“将軍,要是太累了就明日再去拜訪孟老将軍吧。”顧肅看着自家将軍滿臉疲态,心中不止替顧珉委屈,更多還有心疼。誰人不知,此趟派往,說是軍事要地不可松懈,但明升暗降,文武百官心裡都有數。
一夜之間,萬民敬仰的不敗武神,就這樣成了不敢靠近的衆矢之的。
“無妨,孟老将軍雖不問廟堂之事十多載,卻默默守護此地多年,如今我們來到此處,理應前去拜見。”顧珉拿出一套幹淨的衣服,正慢條斯理地穿着,可确是笨手笨腳。
顧肅看不過去,上前幫忙整理,又開始同顧珉嚼了嚼口舌。
“将軍,我早先聽聞這孟濟将軍在最鼎盛的時期解冠隐去,帶着家人守得一方水土,子孫滿堂,皇帝召見多次都以身體為由推拒,起初頗為震驚,如今看來,人家才是清醒明白,最是無情帝王家,原來不隻是對着後妃那群人說的。”
“注意言辭。”顧珉纏上腰封,拿上母親交給他的禮物,出發前往孟府。
顧珉騎在馬背上,認真聽着顧肅給他講關于孟家的事,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着。
“聽聞孟夫人生了五個兒女,三位公子,兩位千金,皆是人中龍鳳。家中長子從了商,三公子,五公子都從了軍。我曾在北上之戰見過,一個善用兵法,一個善用槍,據說是孟将軍親傳,頗有當年孟将軍的影子,捅起人來一捅一個準。隻可惜這兩位公子太低調了,都不博取功名,而且不是将軍麾下的,也就無緣見到。”
“人各有志,國家安定,百姓和樂便是最好的功名,這兩位公子乃是人傑,值得欽佩。”顧珉說道
顧肅點了點頭,突然喜笑顔開,不知想到了什麼:“孟将軍家的兩位千金,也是出類拔萃的,不輸我們京中的女子。”
“不可妄議他人家中女眷。”
“哎~将軍,你先聽我說完,這孟府的二小姐溫柔大方,溫婉娴靜,頗有孟夫人的韻味,隻可惜嫁人了。”顧肅側目看向他家将軍,希望他家将軍能聽出他的意思。
可惜,這直腸子的将軍并沒有聽懂他:“這有什麼可惜的。”
顧肅歎了口氣,心道:“果然沒懂。”
但還好,他還留了一手。
“是是是,還有四小姐,這位四小姐就更出衆了。傳聞她天資驚人,遠超過這兩位哥哥,三歲背詩習字,十歲便與哥哥們一同射獵險些拔得頭籌,騎術兵法皆不在話下,可她更擅長箭術,現雖隻有十五歲,卻能百步穿楊,百發百中。年前孟将軍外出,兩位公子又投入軍中,孟将軍家中進了不要命的小賊挾持了這不會武功的孟夫人,家丁慌亂不知該如何應對,孟小姐連搭上三箭,一箭射入手臂,二箭射入大腿,這第三箭便是直接射穿了心口。”
顧珉聽着,感到心口一緊,隻是個十五歲的女孩便能如此沉着冷靜,下手幹淨利落。
顧肅并沒有看到自家将軍眼中的變化,自顧自地說個不停:“不過,據說因為孟将軍不願讓夫人操勞,便将她扔在軍中,所以女紅是樣樣不通,但這郡城的百姓對這位孟小姐倒很是喜歡,年後不久孟小姐生辰之日便是及笄之年,也不知哪家公子有這般福氣。哎~王爺,您看您要不要這回先想辦法見見?我記得,好像叫什麼孟凝雨,對!就是孟凝雨!”說着顧肅便打起自家王爺的主意,這幾年将軍一直征戰在沙場上,婚姻大事都耽誤了,這回來到這蜀中,便恰巧遇上這樣一絕代女子,這難道不是天意麼?
顧珉看顧肅不懷好意地偷笑,猜到他在暗暗打着什麼鬼主意,輕咳了一聲以示告誡:“這孟小姐不過十五,我大她十歲,想什麼胡鬧的事。”
顧肅見将軍這般嚴肅便不敢再打趣,可他真覺得這冥冥之中,這沒準就是緣分呢。
顧肅吃了癟,二人一路上便不再有任何交流,不久便到了孟府正門處,下了馬,顧肅剛想上前去叩門,顧瑾瑜便伸手攔住了他,親自走上前,等待小厮的通報。
“将軍請。”通報的小厮很快回來帶他們進入孟府,顧瑾瑜目視前方并未四處打量,但也能從目光所及之處感受到這個家的家規嚴正中透露着濃濃的溫馨氣息,與他常年空蕩冰冷的将軍府是完全不同的。
“将軍請在前廳稍作休息,老爺馬上就到。”說罷,小厮便退了下去
“多謝”
顧珉坐下後,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幅畫,不是名家作品,看着倒像是小孩子的作畫,畫着的是父母恩愛,手足情深,一個小女孩牽着一匹小馬。顧珉從未看過如此畫作,看着看着便入了神。
“是小女兒時作的畫,老夫見了甚是喜歡,夫人也喜歡,便挂在了前廳,讓将軍見笑了。”不知什麼時候,孟濟将軍便到了前廳,顧珉看畫出了神,竟完全沒有注意,意識到自己的不對,連忙鞠了一躬道:“哪裡,是晚輩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