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回村時,天又下起了細雨,冷意順着雨線絲絲浸到内裡。
傅雲在坐在裡屋那把小椅上,頭發松松散散的束成馬尾,見到那抹淺色的身影融在朦胧薄紗似的霧氣中由遠及近。他身姿清越挺拔,似與旁邊兩位婦人分割成兩個世界,如後山那片修竹中的一根。岚山微雨,将其侵染的猶如人間仙。
傅雲回神,起身想找些能遮雨的東西去迎人。可惜他對屋裡的擺設并不熟悉,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适的東西。
直到對方進了院子,入了門,他才去幫忙卸了竹簍。順勢低頭一看,裡頭全是水靈靈新鮮的傘狀東西。
“這是地蕈?”
傅雲五谷不分,隻從書上見過這種形狀獨特的野味,不太敢認。
蘇玉點頭肯定。
這東西曬幹了之後還可以長期保存,可惜當下正是雨季,不然還能多采些。
蘇玉衣衫被雨浸的半濕,全身泛着潮,衣料緊貼之下使他看起來更加清瘦。下擺上沾了走路帶的泥,暈出一圈深色。
“小娘子,你先換套衣裳。”傅雲後知後覺道,話一出口又覺得青天白日的,多少有些暧昧。
傅雲主動避嫌,“我去竈房。”
蘇玉将地蕈給他,讓他趁着這會将東西洗了。交代完,才掀簾入了裡間。
傅雲聽得一聲輕微的細響,應該是對方将裡面的窗棂合上了。
他低頭看着對方遞給自己的竹簍,出廳時順手把門帶上。
另一邊淋了雨的林氏回到家裡,讓林丫頭掰了兩瓣老姜送過來。
林丫頭戴着鬥笠,奔得飛快,小辮如她的心情一般雀躍晃動。
“阿叔,你是張嬸的新丈夫嗎?”
林丫頭手裡握着姜頭,躲在竈房外看他。
傅雲舀水沖着簍中的地蕈,抽空瞥了對方一眼。
“你覺得呢?”
林丫頭抿嘴,“你和張嬸睡一個被窩,肯定是嘞。”
傅雲被小姑娘天真無邪的發言逗笑,“你怎知我倆睡一個被窩?”
林丫頭裂開嘴,露出牙,并不答,“小叔,你這樣是洗不幹淨的。”
傅雲撒開瓢,挑眉,“你會?”
林丫頭熟門熟路的拿了木桶木盆,用瓢舀水進盆裡,再将地蕈丢入,撈出一朵的将上面的草屑搓幹淨轉而丢入木桶内。
傅雲學着對方的樣子搓地蕈的傘蓋,稍稍一用力,傘蓋在他手中碎成了幾瓣,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傘棍。
“這麼不經弄?”傅雲揚手就要扔出去。
林丫頭手中動作不停,“别丢,碎的也能吃。”
傅雲将地蕈放到桶裡,洗下一個時輕了力道,成功洗出一朵完整的小傘來。
他自豪的觀察了這朵肥嫩鮮滑的地蕈,淺淺勾了嘴角。
所有地蕈洗過一遍,又在桶裡舀滿水,淨過第二遍置在一旁。
林丫頭幫他将姜頭洗幹淨,細心地去了皮切成姜片。"阿叔,生火,給張嬸煮碗姜湯,莫害了風寒。"
傅雲應了一聲,将柴添入竈台之中,拿着火折子搗鼓半天隻滾出一波濃煙。
林丫頭湊過去看了一眼竈口,又看了一眼傅雲。連火都不會生,也不知道張嬸怎麼看上你的。林丫頭暗自腹诽,奪過火折子,撿了一些易燃的松針葉,點燃松針葉後送入竈内,輕而易舉燃了柴火。
傅雲心虛的用手背蹭了蹭臉,沒想到自己竟被一個小丫頭比下去了。
蘇玉換下半濕的衣物,重新支起窗棂,又拿了塊幹燥的帕子擦着發尾。見竈房一大一小正煮着什麼東西,聞到姜味,心下了然。
“阿叔,你先看着火。”
林丫頭拽着蘇玉的衣袖,往廳裡走。
蘇玉越過她的發頂,看了一眼傅雲。
對方臉上沾了灰,正往竈裡添柴,神色少見透着幾分認真。
到了廳裡,林丫頭壓低聲音道:“張嬸,我覺得那個阿叔腦子不太好。”
蘇玉垂眸看她。
林丫頭以為他不信,補道:“雖說長得是挺俊的,但是這也不會那也不會的,光吃飯的小白臉。”
小姑娘一臉嚴肅:“張嬸,你可不能被他迷惑了,比之前的阿叔差遠了。”
定北侯世子金尊玉貴,從小錦衣玉食,自然是不沾這些粗活。如今落了難,還被一個小丫頭數落。
蘇玉無聲笑彎了眉眼。
小孩本想繼續說些什麼,外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林丫頭,送了沒,送完趕緊回來。”
是林氏見林丫頭又沒了影,在門口喊她。
林丫頭在屋内的應了一聲,急忙拿了鬥笠出去。
蘇玉跟着她出去,與竈房擡頭看他的傅雲相視。
傅雲從頭到腳打量他一遍,頗為得意的指了指地蕈:“洗得可算幹淨?”
蘇玉瞧了一眼,順着他的意思誇道:“不錯。”
傅雲又讓蘇玉來看鍋裡的姜湯。
熱水翻滾,姜片随之起伏,屬于它的辛辣的氣味随着升騰而出的熱氣濃烈撲鼻。
光是聞着就讓人生出暖意。
蘇玉從架上拿出一個小罐,将小罐裡的東西放了塊到湯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