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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接一個問題,問的張乳母是渾身直冒冷汗。
等着孫嬷嬷回去萱瑞堂後,将今日所見所聞原原本本都道了出來。
孫老夫人聽聞此話,是長長歎了口氣。
“……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這麼多年,常氏還是一如當年。”
“她這是生生要将曹家的孩子逼死啊!”
“您莫要生氣,二夫人的确是糊塗了些,她向來是這般性子,您何苦因她氣壞了自己身子?”孫嬷嬷忙替她順氣,皺皺眉,輕聲道,“不過,我不明白,我都過去了,為何六爺是絕不口不提姜姨娘?”
主仆兩人讨論來讨論去,很快得出了一個結論——曹桑實與姜姨娘一樣,隻有一副好皮囊,實則卻是個不會告狀的小傻子。
此時此刻。
玉樹也問出了同樣的問題:“六爺,方才孫嬷嬷過來,您怎麼不說姜姨娘病了,無人醫治一事?”
曹桑實低下頭,道:“母親那性子,旁人不知道,玉樹姐姐你還不知道嗎?”
“若叫她知道我在孫嬷嬷跟前告了她的狀,她定會将這筆帳記在心裡。”
“今日之事一出,祖母定會派人護着我一二,可姨娘……卻不會有人護着,她定會将這筆帳算在姨娘頭上的。”
大戶人家最看重什麼?
自然“面子”二字。
他在孫老夫人處給常二夫人留□□面,隻要常二夫人不蠢,自會去萱瑞堂負荊請罪,将此事推到黃媽媽等人頭上,事情就能輕輕揭過。
若他在孫嬷嬷面前告狀,則将常二夫人所行之事擺在明面上,是逼着孫老夫人懲治常二夫人。
會如何懲治?
不過是禁足再加罰月錢罷了,對常二夫人而言是不痛不癢,但常二夫人轉過頭來,卻多的是法子叫姜姨娘生不如死。
如今他們母子對上常二夫人,就像雞蛋碰到石頭,何不避其鋒芒,隐忍而發?
玉樹一愣,繼而笑道:“您說的極是。”
她又道:“您病了一場,好像與從前有些不一樣呢。”
“隻是奴婢有件事不明白,您為何會将這件事說與奴婢聽?”
曹桑實是甜甜一笑,道:“因為偌大個蘭畹,我信得過的除了姨娘就隻有玉樹姐姐你。”
“乳母雖将我從小奶大,但她還有一雙兒女要養,向來不敢得罪黃媽媽,蘭畹剩下人,就更不必說了,更是唯黃媽媽馬首是瞻。”
“從前姨娘就與我說過,玉樹姐姐你是蘭畹中難得的心地良善之人……”
誰不喜歡聽好話?
特别是一好看的小娃娃一口一個“玉樹姐姐”,聽的玉樹心都快化了。
甚至曹桑實還承諾等着他長大後還要提拔玉樹當一等丫鬟呢,玉樹頓時是一腔衷心噴湧而出,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見。
當天傍晚,常二夫人就去萱瑞堂哭上了一場。
到了孫老夫人面前,她将自己摘得是一幹二淨,将屎盆子扣在了黃媽媽頭上。
至于她,她則是因為大伯去世、婆母病重,傷心欲絕,連西府的雜事都顧不上。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孫老夫人也不可能深究,就算深究,也查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孫老夫人便下了死命令,不僅要嚴懲黃媽媽,更是要為姜姨娘請大夫看看,到了最後,她更是道:“……老大去了,颙兒又隻有十四歲,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我們曹家的笑話。”
“越是到了這個時候,我們曹家上下越是要擰成一股繩,齊心協力。”
“這次姜姨娘之事便算了,若再有下次,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常二夫人強撐着笑應是,回去西府正院後先是将屋内的茶盅瓷器亂砸一通,緊接着便吩咐人替姜姨娘請大夫。
曹桑實終于如願見到了姜姨娘。
先前他們母子見面皆是黑燈瞎火,宛如做賊似的。
待屋内亮堂起來,曹桑實這才發現姜姨娘的臉色比他想象中還要差上許多。
姜姨娘臉色灰白,但眼裡卻透出幾分歡喜來:“……莽兒你可真厲害,沒想到還真叫你想出法子來。”
“隻是可惜了你的好法子,老夫人的性子我大概也知道些的,頂天了也就訓上二夫人幾句,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到了孫老夫人這般年紀,最喜歡的就是兒孫環繞,家宅和睦。
更别說對孫老夫人這等當家主母來說,姨娘侍妾不過是個玩意兒,死了都不算什麼大事,況且這人還沒死呢!
曹桑實也跟着笑了起來:“姨娘,您别擔心,尚未到最後,事情還不能蓋棺定論。”
“您如今什麼都不要想,好好養着自己的身子就是了。”
母子二人正說着話,就聽到守在門口的丫鬟說賀大夫來了。
曹家養着三位大夫,分别姓賀、白、孫,賀大夫醫術最佳,平日裡都是由他替孫老夫人等主子看病。
随着丫鬟的話音落下,賀大夫就走了進來。
比起要親自背藥箱的白大夫,賀大夫明顯待遇不一樣,身後還跟了兩個替他背藥箱的小藥童。
賀大夫寒暄幾句後,就上前替姜姨娘号脈起來。
可漸漸的,他卻是眉頭微皺。
曹桑實見狀,不安道:“賀大夫,我姨娘的病……要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