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姨娘看在半跪在床前的兒子,想要擠出笑容,但眼淚卻落得愈發厲害:“我的身子如何,我心裡有數,本就撐不下去,更别提二夫人刻意為難。”
她伸出手去摸曹桑實那胖嘟嘟的小臉:“我不怕死,我隻是擔心你,若老夫人身子康健,二夫人行事還有所顧忌,可如今……”
她雖沒有明說,但曹桑實聽得出來,她怕是時日無多。
曹桑實也是知道的。
這個年代,一場風寒就能奪人性命,像姜姨娘這樣身體不好的小白花想要痊愈的确不是易事。
他心中明白歸明白,卻還是打起精神安慰起姜姨娘幾句。
等姜姨娘吃下幾塊糕點後,他這才離開。
***
托常二夫人的福,曹桑實每天夜裡能偷摸給姜姨娘送吃食。
可惜,知曉兒子尚在人世的姜姨娘雖心情好了不少,但身子仍是病怏怏的,且未能得到及時醫治,身子仍是一日不如一日。
曹桑實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這日,他正躺在床上深思到底該怎麼辦,就聽到廊下傳來張乳母與人閑話的聲音。
“真是阿彌陀佛,這秦院判的确是醫術過人,這才幾日呀,老夫人的病情就日漸好轉,真是佛祖保佑!”
"老夫人向來心善,定會平安無事的。"
……
曹桑實雖與孫老夫人接觸不多,但也知道比起故去的伯父,孫老夫人更像曹家的定海神針。
她老人家若能平安無事,曹家的風光還能存續。
若她老人家沒了,很快曹家就會面臨樹倒猢狲散的境況。
等等!
秦院判既醫術高明,能将傷心欲絕、鬼門關前的孫老夫人拉回來,豈不也能救回姜姨娘?
曹桑實心下一動,已有了計劃。
當下他就與張乳母打聽起來,很快就知道這位京城來的秦院判是什麼來曆。
秦院判,微寒出身,從小吃百家飯長大,七歲那年因聰明有眼力見得以拜村頭無兒無女的赤腳大夫為師,後因醫好了縣令大人的中風之症名聲大噪。
接下來他輾轉至京城,在京城赫赫有名,三十歲出頭時就入了太醫院,後來得皇上信賴,尚不到四十就已成為太醫院院判。
用喜好八卦張乳母的話來說,也就是如今太醫院院正年事已高,皇上也就念他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然這院正的位置早就換成了醫術極高明的秦院判。
曹桑實知道,雖說張乳母的話有一定誇大其詞的成分,但想來這位秦院判醫術不錯,起碼比江南這些名醫強。
到了晌午時分。
曹桑實正坐在床上看繡像呢,張乳母就帶着小丫鬟走了進來。
張乳母笑道:“六爺,今兒小廚房為您備下的是口蘑肥雞、爐肉熬冬瓜、豬肉饅首、焖跑跶絲、花椒油炒白菜,還有一壺姜棗茶。”
“今年冬天似格外冷,您這病尚未大好,多喝點姜棗茶也能驅驅寒。”
繡像,也就是後世的連環畫。
曹家的孩子到了四歲就會請先生啟蒙,曹桑實也不例外,隻是他那書房裡卻沒幾本啟蒙讀物,多是些《老鼠娶親》、《聊齋全圖》等一些玩物喪志的書籍。
這些書,都是常二夫人派人送來的。
曹桑實接過小丫鬟遞上來的姜棗茶,想着今日自己夥食又上了個台階,定是孫老夫人身子已無大礙。
他很是滿意。
他小口小口喝着姜棗茶,聽着張乳母在一旁說話。
“……六爺晚上想吃點什麼?叫奴婢說,您晚上吃些清淡好克化的最好,不如叫小廚房煮上一鍋羊肉山藥粥,再清炒幾道小菜?”
“若您想吃葷食的話,那就再叫小廚房加一道筍幹兔丁吧。”
曹桑實乖覺點點頭,繼而沖着張乳母笑道:“一切都聽乳母的。”
他從前就是個悶葫蘆,如今雖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但大多數時候仍是寡言少語,張乳母并未多想,倒是覺得這孩子比起從前讨喜了不少。
笑眯眯的好看小娃娃,誰能不喜歡?
張乳母正欲帶着小丫鬟下去時,卻見着曹桑實手猛地一抖,兩眼一翻,就開始躺在床上抽搐起來。
張乳母吓了一大跳,慌忙道:“六爺,六爺,您怎麼了!”
“您可别吓奴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