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桑實卻是抽搐個不停。
張乳母頓時吓得是三魂丢了兩魂半。
曹桑實雖是姜姨娘肚子裡生出來,但和病怏怏的姜姨娘不一樣,不知是曹桑實身子骨還不錯的緣故,還是姜姨娘一直對曹桑實呵護備至的緣故,曹桑實長到五歲半,生過最大一場病就是先前的那場風寒。
張乳母是個經不起事兒的,吓得眼淚直掉,六神無主。
昨兒病中的孫老夫人還問起了家中幾個孩子的情況,對于曹桑實,下頭人的答複則是——六爺前些日子染上了風寒,這幾日已經好的八九不離十。
若曹桑實真個三長兩短,她們該如何交代?
張乳母進府的時間雖不長,卻也聽人說過的,孫老夫人雖和善,卻是紫禁城出來的精奇嬷嬷,内裡多的是心計和手段,要不然怎麼能壓得常二夫人服服帖帖?
若孫老夫人怪罪下來,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人不死也得脫層皮!
還是她身邊的玉樹揚聲道:“快,你們一個個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請大夫!”
曹家養着三位大夫,很快就來了位白大夫。
等白大夫提着藥箱氣喘去去趕來時,曹桑實已躺在床上,隻見他雙眼緊閉,時不時身子抽搐一二,瞧着仍有幾分吓人。
白大夫是替曹家主子看病的老大夫,替貴人們看診,他向來不求有功隻求無過。
這病若醫好了,是他醫術精湛。
若是醫不好,則是閻王爺索命。
白大夫的手搭在曹桑實的手腕上,隻覺這孩子不過氣息稍弱,并未大礙,可人一直昏睡着,他壓根找不出病症,隻能胡謅起來:“……你們莫要擔心,想來是六爺先前染上風寒,身子尚未痊愈的緣故,待我為六爺開上一副安神湯,先喝上一日看看。”
“那敢問白大夫,這六爺何時能醒過來?”張乳母惴惴道。
白大夫故作高深道:“六爺的脈象時而湍急,時而和緩,許是氣血不旸之的緣故,先調理調理再說吧。”
裝病的曹桑實:“???”
這白大夫的話說了不是等于沒說嗎?
張乳母差人送走了白大夫,便吩咐人煎藥,繼而又道:“快,将黃媽媽請過來。”
“這事兒得叫黃媽媽拿出個章程,若六爺有個三長兩短的,老夫人怪罪下來……”
後果,她是想都不敢想。
縱然孫老夫人不大喜歡曹桑實,但這孩子身上卻也流着二老爺的血啊。
張乳母等人左等右等,足足過了一刻鐘,總算等來了黃媽媽。
黃媽媽是蘭畹的管事媽媽。
簡而言之,整個蘭畹,除了兩位主子,也就數她最大。
黃媽媽雖并非常二夫人的陪房,但她的親弟弟娶了常二夫人身邊的陪嫁丫鬟,這七拐八順的,再加上她向來擅長阿谀奉承,也就成了常二夫人的心腹。
黃媽媽身形矮小,長了雙吊三角眼,一進來先是冷冷掃眼床上的曹桑實,繼而沒好氣道:“找我來做甚?這白大夫都醫不好的病,難不成我還能有法子?”
“從前老夫人就說過,這六爺是個福薄的。”
“這閻王爺要索他的命,我們哪裡留得住?”
張乳母的嘴皮子動了動,可對上她那含笑的眼神,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還是玉樹猶豫幾許,忍不住開口道:“媽媽,話雖這樣說沒錯,可若老夫人怪下來該如何是好?昨兒老夫人身邊還有人來問話,問六爺身子如何,張乳母說的是六爺身子已無大礙,大概過幾日就能痊愈。”
“這話是誰說的,來日老夫人怪罪下來就找誰去好了。”黃媽媽想着前兩日常二夫人剛賞下來的一兩銀子,心頭略有些不悅,“你這丫頭張口閉口就是老夫人,莫要忘了,這西府到底是誰說了算。”
緊接着,就是一陣沉默。
沉默的裝病的曹桑實都有幾分緊張起來。
這幾日他沒與張乳母套近乎,而是與玉樹走得很近。
玉樹雖隻是他身邊的二等丫鬟,但卻是有什麼說什麼的直腸子,要不然也不會樣貌身段俱佳的她被會送到蘭畹當差。
這幾日他像是鹦鹉學舌似的在玉樹跟前說個不停,說他是二老爺曹荃的遺腹子,說虎毒尚不食子,更别說曹家子嗣不豐……聽得多了,玉樹也覺得他這個庶子在孫老夫人心裡也是有點分量的。
隻是可惜,玉樹的話在蘭畹根本沒多少分量。
好在這黃媽媽也不是個蠢的,猶豫許久,直擺手道:“罷了,玉樹,你去東府的萱瑞堂一趟,與孫嬷嬷說一聲,就說六爺不好了。”
她并非好心,而是避嫌。
曹桑實這病來的稀奇,若曹桑實真醒不過來,她也能将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玉樹應了聲,忙一溜煙下去。
黃媽媽很快轉身也走了。
偌大的屋子,隻留下張乳母的長籲短歎,話裡話外皆是感歎曹桑實母子命苦。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玉樹就帶着秦院判來過來。
張乳母看到秦院判的時候吓了一跳,又是差人端茶又是叫人遞水的,很是殷勤。
秦院判卻是揮揮手,示意她不必忙活,先行給曹桑實診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