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的花期比任何地方都要長,周邊是莊園主花高價買來的恒溫系統,就算是經常下雪的南部地區,這些花也能按時綻放,再加上每天都有人打理,時聿也隻負責幫忙澆水,挑揀枯枝爛葉。
南部郊區的天氣總是陰冷的狀态,稍有不慎就容易得個感冒發燒,即使快到了初春時節,也沒有要暖和的迹象。
一個月悄聲走過,時聿還是沒有得到雲林藹的任何消息,小雪忽至,輕輕落在花瓣上,最後化成一滴水珠消失在泥土中。
深夜的寒意一直沒有退去,時聿站在窗邊盯着樓下的花園出神,腦中有太多思緒經久不散,這些導緻他失眠了很久。
思緒的始作俑者,是那個十天都沒再打電話過來的讨厭鬼。
這一個月裡,時聿每天都要在雲林藹的書房裡看一會兒的書,休息時間才去看看樓下的花,偶爾遇到秦樾來莊園給雲祉老人家檢查身體,他才會将自己在本子上寫下的問題,拿來問秦樾。
“沒有實踐操作可怎麼行,就沒有想過實習?”
秦樾的問題,時聿也想過,隻是他現在到處被監獄的人搜查,他還是無法去人多的地方。
“不過鄭蕭最近應該也沒空找你。”
時聿沒太懂,“為什麼?”
倒是輪到秦樾愣住了,“雲中尉沒告訴你?”
“他有一次在晨會上,當場舉報鄭蕭職務侵占罪,這事理事長知道後特别生氣,還給鄭蕭停了職。”
時聿的腦袋似乎更亂了,嗡的一聲。
他久久不語,倒是秦樾泛起了嘀咕:“你說他早不舉報晚不舉報,私底下早就知道的勾當,怎麼偏偏在這會舉報?”
時聿張了張嘴,想說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回憶就像浪花一樣不斷湧過來,連他自己都飄忽不定的猜測也漸漸斷定下來。
雲林藹什麼都沒說,卻什麼都做了。
隻是為了時聿,隻是為了他。
......
暗藍色的深夜被烏雲遮蓋,點點繁星也隐在深處透不出一絲亮光,直到百萬公裡甚至億萬公裡的遠方照耀出世界的第一縷微光,時聿才回到床上躺着。
眼前是空白的天花闆,閉上眼又是無盡的黑暗,深淺的意識也怎麼都回不到原點。
他好似睡了又好似沒睡,沒有拉緊的窗簾偷偷放進亮光,時聿很快又清醒,再沒過多久,管家敲響了他的房門。
久未沉睡的心髒此時也不太舒服,時聿頭腦昏沉地起身去開門,緊接着又是管家的第二道急切的敲門聲,這時候時聿才感覺出隐隐不好的預感。
“時先生,北部戰區傳來消息。”
“據說任務已經完成,但少爺他受了傷......”
沉悶的心髒迅速頓了一下,不可控地沉入心底,時聿的雙手開始發起了抖,開口便是虛弱的顫聲:“他人呢?”
“在回來的路上了,直升機到時會直接降落到醫院總部樓頂。”
管家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電話裡說沒有傷到要害,已經包紮處理過了,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就暈過去了,還要緊急送到醫院去。
時聿也不清楚雲林藹到底受了什麼樣的傷,連北區醫院都治不好,他的腦海裡已經占滿了他曾經看到的,雲林藹隐藏在袖口處,還有衣領下的傷痕,就連那雙手也有一層厚厚的槍繭。
渾身上下都是在戰場上留下的,磨滅不掉也難以忘卻。
“林藹那小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你别擔心啊。”就連雲祉看到時聿那張慘白的臉,心底雖着急,也忍不住安慰起對方來。
畢竟時聿看上去,臉色太差了。
連夜的睡不好覺,加上陰雨天氣,人有些感冒,腺體的不完整發育就算是做了手術,也始終會在他身上造成無法抹去的病痛,連從小生病都成了習慣。
而時聿這時候也并沒有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秦樾早早趕去了醫院,以至于他也并不知道時聿的身體,但如果他知道的話,一定不會讓他冒險渡過那暗無天日的七天。
......
雲祉終究還是擔心自己的孫子會出什麼大事,直升機要到傍晚降臨,他上午就派人安排了車,準備去醫院等着。
手中的拐杖将手心按出一片紅,雲祉連走路都不太穩當了,但他依舊想起了站在那裡不知所措的時聿。
他朝小孩招了招手,慢吞吞的說:“小聿,你要是家裡待不住了,就跟爺爺一起。”
他仿佛能看透時聿的心思,但還是沒有在時聿和雲林藹之間微妙的關系上戳破口子,也給足了時聿的選擇權,并未将自己的擔心強加在一個小孩身上。
“我......”時聿垂下眼睑,掩蓋住神色的微微顫抖,“要去的。”
雲祉由于身體不好,管家收拾了一番才讓司機開車出發,而這時候的時聿手腳冰的徹底,他的大腦似乎已經無法再思考了。
車窗外的樹影飛速掠過,那麼長的路程,也沒在時聿的腦海裡留下片刻記憶。
起初,他隻是咳嗽了幾聲,并沒有發現自己發燒了。
後來他們在醫院的VIP病房等待,好幾次護士經過門口看到裡面的幾人,都以為坐在沙發上的那個瘦弱身影和老人才是要治病的人。
時鐘的轉動讓時聿漸漸變得着急起來,中午的飯他也沒吃下去多少,每一秒都是提心吊膽的。
久而久之,時聿的耳邊一陣轟鳴,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有了耳鳴,卻在模糊的視線裡看到雲祉激動地站了起來,他才知道雲林藹回來了。
直升機停在軍區醫院大樓的頂層,秦樾神色嚴肅的上前與其他醫生一起将上面的擔架擡下來,吵鬧的轟鳴聲一直持續着,擔架上的人雙手雙腳都被捆住了,一副狼狽的模樣,秦樾隻看了一眼臉色就很差:“推隔離室。”
時聿想象當中見面的場景不複存在,他和雲祉沒在病房等到雲林藹,而是被告知目前還不能見面。
秦樾的助手對雲林藹的病情稍有了解,于是他代為解釋:“雲中尉易感期到了,這一次不僅很嚴重,信息素紊亂症也快複發了。”
“如今就算見到你們也恢複不到理智的狀态,甚至會傷到人。”助手說完看了時聿一眼。
雲祉是知道雲林藹的病的,隻是時聿完全沒聽任何人對他說過,雲林藹有信息素紊亂症的病。
身為老人的雲祉已經不适合再接觸陌生的信息素了,隻有時聿可以。
“帶我去隔離室吧,我在外面等着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