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轎由于輪胎在松軟的泥土上開始打滑,車輛徹底失去平衡,不斷地撞擊着岩石和樹木,車身逐漸扭曲變形,最後垂直地撞在了樹上,激起一片小小的塵土。
而相比于越野車就沒那麼慘烈了,雖然車門也是一大片凹陷,車漆被劃地不像樣子,雲林藹卻還能讓車停下,但車身的右側卻懸空而起,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
時聿的額頭猛地撞在了車窗上,過不久就見了血,這一下撞的着實有些狠,視線模糊間他感到身體被一股不可抗力的力量拉扯着,但又很快安全帶被人解開,自己落入了一個不算溫暖的懷中。
額頭的血淌得有些吓人,時聿恍惚間看見了雲林藹眉頭微皺,唇線也抿得很直,這會他才察覺到車身過于歪斜了,一出聲帶着自己都感到驚訝的暗啞:“......你怎麼樣?”
雲林藹背靠着椅背和車窗的位置,神色略帶了些複雜,他擡手用拇指蹭了一下人的額頭,聲音黯淡澀啞:“出血了。”
時聿覺得除了頭有些疼外沒有感覺出其他的難受,倒是清晰地認知到自己還趴在受傷的人身上,對方的白色襯衫上已經透出了點點紅印。
“你的傷口撕裂了!”時聿神色慌張,急忙想從他身上離開,卻被人一把按住腰背。
雲林藹的語氣很差:“别動。”
他歪了一下頭,聲線低沉,時聿瞬間沒了動作,而是愣愣地看着。
額頭那一下撞的太疼,他到現在都沒怎麼看清雲林藹的臉,于是想湊近些,卻察覺到對方腦袋後仰的動作,他便不再動了。
兩人的距離不過寸許,仿佛隔着千山萬水,又像近在咫尺,每當時聿想要觸碰一下時,得來的總是後退與沉默,可他此刻卻能感覺到雲林藹的心跳,如此清晰。
再往山坡下的遠處走,就是連接沙灘的大海,時聿安靜地窩在雲林藹的懷裡,能聽見微小的海浪聲,意識不停地昏沉遊走,最後連那剛好的胃病都要在此刻不合時宜地發作起來。
時聿捂着胃又重新擡起頭,雲林藹眼簾低垂,目光正好聚焦在他身上,視線停在他還在出血的額頭上,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滑動,仿佛在無聲地吞咽苦澀:“還是有點過頭了。”
時聿第一次看到雲林藹懊悔的表情,他安慰着對方:“但我們都活着不是嗎?”
雲林藹忍不住輕笑:“看來你的要求真的很低。”
車内一時又陷入安靜,雲林藹盯着時聿頭頂的發旋,裝作無意地問道:“就沒想過要自由嗎?”
時聿聽見他的話表情一僵,又重新恢複了些神志:“想過。”
“但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自由。”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當一個人做出的後果對另一個人造成了不可逆的影響,自由就會受到限制,當然也不是絕對的,而是需要另一個人的......情感加成。”
雲林藹沒有說話,歪頭安靜地看向空氣裡的某一點,夾層裡的通訊器響個不停,這會夠不到他便沒去管,天色很快就會暗下去,懷裡的時聿開始冷得發抖。
“先别睡。”雲林藹扶住他的臉,額頭觸手滾燙。
時間仿佛拉長,時聿感到每一秒都失去了明确的界限,臉頰被微涼的指尖觸碰着,他忍不住哼出聲來,周圍一切都變得模糊而遙遠。
但幸好身邊隻有獨屬于雲林藹一個人的氣息,在意識即将消失之前,他想起自己還是不知道雲林藹的信息素是什麼味道。
即使那種味道能讓自己安心。
……
時聿徹底昏睡了過去,雲林藹抱着他無法做太大的動作,他試了幾下放棄最終歎了口氣,受傷的手握住人的右手,拇指輕輕蹭在掌心那條很淺的傷疤上。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伴随着漲潮的海水聲,雲林藹隐秘又克制地在上面落下了一個輕吻。
時間好像又過得很快,越野車四周開始散布着白色光電,歪斜的車門被人從外面用力拉開。
陸亦川蹲在副駕駛門上往裡面照射燈光,雲林藹擡起胳膊率先擋在了時聿的眼前,聽到了陸亦川那大言不慚的聲音:“兄弟,我差點就把人江醫生追到手了,收到你的信息立馬就趕了過來,你就說義不義氣吧?”
雲林藹因為傷口重新裂開,本沒有心情跟他講話,但此時此刻他也忍不住輕蔑哼笑:“我孩子生了你也追不上。”
“怎麼說話呢?”陸亦川“嘿”了一聲,不打算跟這個病号說太多廢話。
昏過去的時聿當然也沒有聽到兩個大男人這麼幼稚的對話,卻在被第一個救出來時有了一絲清明,察覺到身邊的氣息變淡,他出現了片刻的慌亂:“......人呢?”
未知的環境和昏沉的意識下,他很難相信任何人,唯獨那一個人。
“在這。”
雲林藹在被陸亦川救出來後,沒管身上撕裂開的傷,而是第一時間就走到時聿身前,讓一旁攙扶着的手下把人接給自己,時聿腳步虛浮壓根站不了多久,抓着雲林藹的手臂就要往下滑,又很快被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