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來,宋玉睜眼看清天花闆,有種不切實的恍惚感,直到門被敲響,她才答應着起來。
“婆婆,牛肉湯啊?”
牛肉的熱香撲面而來,她慌忙接過來,小心翼翼嘶溜一口,鮮香可口。
“我瞧你今兒要出門,找活兒可要吃飽了才行。”老婆婆笑呵呵地看着她把一碗牛肉湯吃幹喝淨。
一碗熱湯下肚,鼻尖冒汗,臉頰紅潤,宋玉感激地看着她:“婆婆,我去幫你洗碗。”
可那婆婆卻一把将她手裡的碗奪了過來:“老婆子有的是力氣和時間,你們年輕人才該好好休息呢。”
宋玉心道:這老婆婆真是神人!怎麼懂得這樣多,連年輕人的苦楚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系統又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哔哔一聲:【東京啊,這是!】
現在宋玉已經在心裡自動屏蔽系統給她提供的任何信息,就算自己完不成任務也無所謂。既然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她打算做點不一樣的,幹嘛非得按你系統的套路走?
想通這點之後,宋玉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通暢了。
這婆婆姓安,無兒無女,連老伴都沒有,寡居多年,整日笑眯眯的,靠租房為生。
聽她這麼說,宋玉才明白過來,安婆婆昨夜去那破廟是為了尋租客。
“安婆婆,我去瓦坊裡瞧瞧,說不定我很快就能付您租金了。”
“不急,你慢慢找。”安婆婆慈祥又清明的眼神裡流露着獨屬于東京老太太的通透。
宋玉答應着出了小院,幾步便來到最熱鬧的東街上。
東京的男女都極愛打扮,女子額頭上貼着各色珍珠花钿,男子頭發上簪着各種各樣的花朵,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老子天下最美”的表情,比陳州的老百姓更多幾分世俗的樂趣。
東街盡頭,“東京瓦坊”四個大字高高地镌刻在一座漆紅的镂空牌坊上,源源不斷的人流在瓦坊門口來去自如。
不由加快步子,宋玉如魚兒一般擠了進去,瞬間消失在瓦坊的人流裡。
不遠處有人叫好,她以為是耍雜技的,走近一看竟是演傀儡戲的,不自覺便被那滑稽的劇情吸引,站在那兒看了一會,忽又想起自己是來找工作的,隻得戀戀不舍地往其它地方走。
從瓦坊的南面到北面,又從東面到西面,宋玉覺得自己快走不動了,想找個地方喝口水歇歇腳,就在這時,她瞥見一個人迹罕至的角落裡有個門廳,門前放着一塊牌子,上面寫着:花旦一名,每日一貫。
累得快走不動的宋玉心裡一喜,連忙跑過去,拿起那牌子就往門廳裡面走。
門廳裡有個四十來歲風韻猶存的女人,見宋玉拿着牌子進來,用一雙吊梢鳳眼打量她,笑着迎了過來:“這牌子放門口都快掉漆了,今兒可算是來個人。”
“這位姐姐怎麼稱呼?”宋玉甜甜一笑。
“我姓方,你叫我方姐吧。”方姐的目光依舊在她身上逡巡。
“方姐,我叫宋玉,我看你們缺花旦?”宋玉半信半疑看了一圈,這裡似乎沒有戲樓的樣子。
許是看破她的疑惑,方姐亮嗓子笑了一聲:“你跟我來。”
跟着方姐從門廳的長廊穿過去,步行數百步,轉彎進入一個别樣天地,瞬間将瓦坊的喧嚷隔絕于外。
這裡像是另外一個花戲樓,卻比花戲樓更大、更排場、更精巧。戲台高而外凸,呈扇形緩緩向觀衆台延伸,上面鋪一層青玉木闆,一條光滑的長形墨玉錦緞懸垂而下,直抵戲台台面,遠遠望去,華美而震撼。
觀衆瞧着也與花戲樓的不同,各種各樣的人都有,不隻是那些達官顯貴,還有衣衫褴褛蓬頭垢面的人,或許在外面他們分三六九等,但來到這裡便隻是觀衆,無一例外。
“如何?”方姐給宋玉使個眼色,“戲台可是景王爺設計的。”
“王爺?”宋玉愣了一下。
方姐低聲一笑,手裡的絹布沖宋玉擺了擺,一說起景王爺眉飛色舞。
原來這景王爺是當今皇上最喜歡的兒子,自幼流落民間,十幾歲才被找到,可這景王爺一直沒回宮,直到幾年前才回東京,一回來便在這瓦坊裡建了這座梨園樓。
“這麼說,這還是皇家戲樓?”宋玉試探問。
“這不是明擺着嗎?景王爺說了,花旦是戲曲的點睛之筆,甯缺毋濫。我瞧宋姑娘身段不錯,就是不知這嗓子如何。”
瞄了一眼宋玉透白若粉桃的臉,方姐示意她跟自己走。
“今兒王爺不在,也是你沒福分,花旦都是王爺親自過目的,一個都沒相中過。”方姐邊走邊說,“要這麼說,也是你的福氣,我們馬老師可沒王爺這麼嚴。”
馬老師?宋玉想起趙清歡的師父馬喜娘來,應該不會這麼巧合吧。
倆人出了梨園樓,走進旁邊一座二層四角飛檐樓,沿着台階上了樓,朝東樓角的一個房間走過去。
站定門前,方姐輕輕敲了敲門,小聲問:“馬老師,今兒有人來,您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