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班月底包銀,最近出場多,大家的荷包也跟着鼓起來。
休沐時,宋玉拉着莺兒一起出了門,帶她去陳州最貴的喜滿樓吃飯,完了又帶她去看花燈,一路喜笑顔開。
直到天快黑,倆人準備回去,宋玉說了一句:“我聽小梅說那天她喝了放在桌子上的水才啞了。”
莺兒紅璞的小臉頓時煞白,驚慌失措不敢看她。
看來是莺兒無疑了。
宋玉頗帶着幾分姐姐的語氣說:“人貴在知錯能改,就怕一錯到底。”
莺兒滿眼淚水看向她,哽咽着:“我錯了,玉兒姐姐。”
莺兒年紀小,心思也活,看宋玉出了名,自然羨慕得緊,加上宋玉沒開嗓之前,莺兒才是文家班的頂梁柱,後來宋玉一開嗓,把莺兒的風頭全給搶了。這事兒放在誰身上都說不過去。
宋玉打心裡理解她,可莺兒忘了,宋玉早已把她當做自己的妹妹,凡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誰欺負她宋玉第一個替她出頭。沒想到就算這樣,莺兒還是給自己下了毒。
淚流滿面的莺兒低着頭擦淚,泣不成聲,嘴裡一直喊着對不起宋玉。
宋玉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輕聲喚她:“莺兒。”
莺兒哭喊着撲進她懷裡:“玉兒姐姐,我錯了,我錯了——”
手掌輕輕拍着她因哽咽而上下起伏的後背,宋玉溫柔地說:“我隻問你,有沒有把我當姐姐?”
莺兒哭得聲音嘶啞,使勁兒點頭,仰起臉來,紅腫的眼睛望着她:“我一直把你當姐姐看。”
“那為什麼還要下毒?一次不夠,還下兩次?”宋玉嗔道。
莺兒難堪地低下頭,把臉埋在她懷裡,支支吾吾說:“是我太壞了,一直嫉妒姐姐搶了我的東西,可那天在梁府唱完戲之後我就知道自己錯了,姐姐是真的很厲害,莺兒還差得遠。”
宋玉知道莺兒是真的知錯了,拍拍她的肩膀勸道:“莺兒你有自己的長處,就像你總能讨人歡喜,這我可做不到。”
莺兒破涕為笑,松開她又拉拉她的衣角,依舊低着頭,小心翼翼地問:“玉兒姐姐原諒我了嗎?”
宋玉見她這樣,心裡生出些想欺負的意思,假意說:“看你表現喽!”
“好姐姐,原諒我吧,莺兒知錯了。”她拉着宋玉的胳膊晃了晃。
宋玉噗嗤一笑,輕輕點點她鼻尖:“好啦,原諒你啦,别再哭了,天都黑了,再晚會兒,文班主要罵人了。”
莺兒最是怕文媚娘,拉着宋玉的手就跑,又被宋玉一把拽回來:“等等!雖然小梅不知道是你下的毒,但她還是因你才失了聲,等我買些補品你拿給她,也别說下毒的事兒,就說路上看見正好想起她來。”
莺兒被宋玉的話感動得一塌糊塗,兩隻大眼睛又撲閃閃落了淚。
宋玉罵她“出息”,可看着莺兒依賴自己的樣子,她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似乎沒那麼孤單了。
文家班的規模随着名聲日益壯大,短短一個月,文家班已經來了幾十個來拜師的,當然大都是沖着宋玉來的。
宋玉剛從台上下來,一個新來的花旦跑過來問:“宋老闆,我什麼時候能拜師?”
這小花旦不過十一二歲,可瞧着比莺兒說話都利索,一雙會勾人的眼睛靈得很。
莺兒瞧那花旦揪着宋玉不放,小跑過來:“你去找幹娘吧,玉兒姐姐還要去花戲樓趕場。”
自從上次在花戲樓替趙清歡唱了那場《花木蘭》,宋玉就被花戲樓邀請每月都要去演一出戲,眼看着四月到頭了,她還沒顧得上去。
“玉兒姐,花戲樓來人請你。”
收拾妥當,宋玉便乘馬車前往花戲樓。記得有一回她嘴饞想去吃串糖葫蘆被人認出來,不一會就被人圍了個水洩不通,多虧了晏山青她才逃了出來。自那之後,宋玉再不敢一個人獨自出門,便是出門也要坐輛馬車。
馬車停在花戲樓前,她一身青綠窄袖曳地裙從車上款步下來,引得一衆戲迷側目而視。如今宋玉的身份已今非昔比。
“呀,宋老闆來了!”阿楓是花戲樓的夥計,八面玲珑,做事周到通透,自從宋玉成為花戲樓的常客,他就變着法地哄她高興。
今日趙清歡不在,說是去找林墨。宋玉還記得自己承諾幫趙清歡讨林墨歡心,最近忙得連林墨和趙清歡的面都沒見過。
映着春景,宋玉今兒被安排唱一出《西廂記》,主打一個情意綿綿。
俏麗的扮相搭配粉嫩的戲服,宋玉一登台下面立時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借着崔莺莺的眼睛她掃了一眼台下,不經意與晏山青四目相撞,臉倏然紅了。
就是這一羞澀,将待字閨中的崔莺莺刻畫得惟妙惟肖,令台下的觀衆都為她的演技而着迷。
底下不少成雙入對的男女瞧着台上的宋玉都悄悄地互送秋波。
晏山青雙目直盯着宋玉,連她的每個回眸都不放過,明明春日還帶着冷意,可他卻渾身燥得慌。
在他一旁坐着的桑孟悄悄瞥了他一眼,用手裡的扇子擋着嘴笑。
“憋死你。”桑孟一貫愛看他笑話。
“好好看戲。”晏山青一本正經地正襟危坐,克制得仿佛不是正常人。
桑孟生性風流,屋裡早收了不知多少莺莺燕燕,外面也養了不少美嬌娥,可看着台上清麗可人的宋玉,他也有些發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