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嘉閉上了眼睛。
故事的細節他并不知道,他所知道的,無非是大概的經過。
但是這樣也挺好的,知道太多,往往并不開心。
将内心繁雜無序的聲音清除之後,他重新睜開眼睛。後面的事他就是親曆者了,曾經在深夜咀嚼了無數遍的事,着實沒什麼好想的。
總之就是,生了他之後,家裡被罰了些錢,難過了一段日子。但是鐘意的身體卻好了起來,像是老天在捉弄人玩。鐘祥慶和莊含春又去了其他城市打工,不過這次帶上了鐘意。
鐘鳴嘉被留在老家,被他奶奶一手拉扯大。
鐘鳴嘉對他奶奶有很深的感情,但他媽媽卻不喜歡他奶奶。從前鐘鳴嘉不知道為什麼,為此難過了很長時間。直到他奶奶去世後,和莊含春的一次争吵,為他解答了所有的困惑。
一切水落石出,就是有點超出鐘鳴嘉的想象。
不過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麼他的父母一直對他像是對别人家的孩子。
鐘鳴嘉曾經懷疑過,他是不是被領養的。
挺好的,原來不是。
日頭漸漸西斜了,鐘鳴嘉也要回家了。村裡人可沒有站在墳前哀思的習慣,再不回去他怕是要被當成孤魂野鬼了。
回去的時候,鐘鳴嘉在路邊拔了好多狗尾巴草。拿回去之後,他卻不知道該幹什麼了。他本來想編個小兔子,後來想起來,他不會。
莊含春見他在那裡擺弄一堆草,朝他走了過去。知道他想要個小兔子卻不會弄後,拿起狗尾巴草編了個兔子,遞給了他。
鐘鳴嘉接過來,“啧”了一聲,嫌棄道:“這也太難看了。”
“去你的,”莊含春罵了一句,“這不是個兔子嗎?”
是兔子。“但是它太醜了。”鐘鳴嘉面露難色。
莊含春站起來:“愛要不要,有就不錯了。”說完去廚房做飯了。
鐘鳴嘉轉頭看向了他爸。
鐘祥慶正在看電視,見他看過來,搖頭道:“我可不會編這些玩意。”
沒辦法,鐘鳴嘉隻好收下了這個醜兔子。
時間過得飛快,假期的時間尤其是這樣。一眨眼,鐘鳴嘉又坐上了回S城的火車。這次是下午的票,第二天早上到。
不出意外地,這次的火車之旅依舊不怎麼快樂。
看着窗外的景色,鐘鳴嘉百無聊賴地想,什麼時候能快快樂樂地出去玩一次呢?那種從頭到尾的快樂,連後來回憶起來也很快樂的那種。
誰知道呢,也許這輩子都不會有這樣快樂的旅行。
十幾天的假期根本改變不了什麼,唯一變了的,大概隻有S市的氣溫。
謝天謝地,這裡終于有了一點秋天的味道。
回來之後,鐘鳴嘉照樣畫畫,上課。他從家裡帶了一袋喜糖,但是他很少和别人提起他哥,給同學送糖的時候,也隻是說親戚結婚,根本沒說這個親戚是他親哥。
鐘鳴嘉一開始隻打算給蔣誠他們幾個送糖,後來被班上的同學聽到了,就給每個人發了糖吃,最後就連老師也有了。好在喜糖這種東西就是沾個喜氣,一人一兩顆就行,不然他還真沒帶這麼多。
送來送去送到最後,隻剩下了兩顆糖。鐘鳴嘉默默地看着桌子上的兩顆糖,拿起其中一顆,剝開糖紙,扔進了嘴裡。
現在隻剩最後一顆了。
他決定再見嚴辛一面。
要是見面後嚴辛的反應讓他滿意的話,他就把這顆糖送給嚴辛,好好和嚴辛告别。要是嚴辛依舊态度暧昧,不拒絕也不答應的話,那他就把這顆糖吃了,把糖紙扔在嚴辛臉上,然後再也不見。
想法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看見嚴辛之後,他舍不舍得往那張臉上扔東西。
鐘鳴嘉覺得有點懸。
不過,他新買的墨鏡馬上要到了,到時候正好戴着墨鏡去見嚴辛。
鐘鳴嘉歪嘴一笑。
呵呵,這次一定冷酷到底,證明他的實力。
周六晚上,鐘鳴嘉約嚴辛吃飯,隻有他們兩個人,真正意義上的吃飯。
不過這次完全是由鐘鳴嘉主導的:邀請是他發出來的,時間和地點也是他定的,甚至單也是由他來買。
嚴辛要做的,隻是來赴宴。
鐘鳴嘉選了一家日料店,環境不錯,味道也可以。雖說價格有點小貴,但還是可以負擔得起。
為了耍酷,他還特意穿了一身西裝。西裝是鐘意給他買,剪裁合身,料子也不錯,穿上之後絕對不會像買保險的。他隻在鐘意的婚禮上穿過。
皮鞋不是新的,但也沒穿過幾次。領帶沒系,因為不想顯得太正式。
換好衣服,梳好頭發,最後再戴上墨鏡,鐘鳴嘉自信滿滿地出了門。
然後,還沒下樓他就慫了。
這一身衣服實在是太招搖了,鐘鳴嘉不敢想象一路上會吸引多少關注的目光。他老老實實地摘下墨鏡,選擇先做一個普通人,等到了嚴辛面前再裝。
等待嚴辛的時間裡,鐘鳴嘉捏着口袋裡的糖,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約好的時間是七點,六點五十分的時候,鐘鳴嘉把外套解開,把墨鏡戴上,調出一張冷臉,等待嚴辛到來。
但是時間越近,鐘鳴嘉的心裡越是惆怅。
但願嚴辛今晚能讓他滿意,讓他能順利放下這段短暫又明亮的感情。
他不想讨厭嚴辛,一點也不想。
喜歡的人是一個渣男的話,他會很傷心的。
不是為渣男傷心,而是為他的眼光傷心。
他不會沒眼光到這種地步吧?
應該不會。
但是也難說。畢竟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就在他迷茫的時候,門突然開了。
鐘鳴嘉手忙腳亂地切換他精心塑造的酷哥形象。不過還沒擺好,就陷入了震驚。
因為他看見了嚴辛,以及嚴辛懷裡的玫瑰。
鐘鳴嘉不出意外地愣住了。
所以,嚴辛推門進來之後,看到的是一個戴着墨鏡,穿着西裝,看起來很酷,其實很懵懂,讓人一眼就喜歡的美麗少年。
嚴辛更愛用少年來形容鐘鳴嘉,不止因為外貌,還因為那顆心。
隔了這麼多天,他終于又見到了鐘鳴嘉。
藏好心中翻湧的激動,嚴辛帶着不易察覺的欣喜對鐘鳴嘉說:“一個假期不見,學長變得好酷啊。”
“還行吧。”鐘鳴嘉的回答一點也不酷,誰讓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嚴辛手裡的玫瑰吸引了,很難再維持想象中的人設。
好在他戴着墨鏡,嚴辛看不出他目光的落點。
壞在他戴着墨鏡,根本分不清這花是什麼顔色。
不會是紅的吧,不會吧不會吧。
鐘鳴嘉心裡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