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車站之後，鐘鳴嘉想過要不要和嚴辛說一聲，他要回家。但是考慮之後，還是沒說。

他的告白按理說應該是失敗了，所以他暫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嚴辛，也不知道他和嚴辛之間還有沒有聯系的必要。

他那時和蔣誠說的是真的，他隻想和喜歡的人做戀人，不想和喜歡的人做朋友。那種做不成戀人，退而求次做朋友的事，他做不出來。隻有在一種情況下，他和嚴辛能成為朋友。

那就是，他從來沒有喜歡過嚴辛。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感情觀，而鐘鳴嘉的感情觀就這麼簡單直接。

上車的時候，天還沒有黑透。鐘鳴嘉買的是卧鋪，而且是下鋪。離十一假期正式開始還有幾天，出行的人還沒有那麼多。不然的話，鐘鳴嘉一般很難買到下鋪。

上車之後，鐘鳴嘉放好東西，然後坐在窗邊發呆。對面那個位置暫時還沒有人來，隻有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坐在那裡休息。這一站是個大站，上車的人很多。火車發動之後，又過了大約十分鐘，車廂才漸漸平靜下來。

正好是晚飯時間，車上不少人在吃飯，泡面的味道在車廂彌漫。鐘鳴嘉沒買泡面，隻帶了一袋面包和一點零食。每次坐車，他都吃的很少，已經習慣了。

火車駛離S市之後，車窗外的景色也盡數隐藏在了黑暗裡。外面不全是黑的，路燈，車燈，村子的燈光，總會有明亮的地方。但有些時候，這種零星的燈光就像是汪洋大海上的孤島，讓人微微安心的同時，泛起巨大的孤寂。

鐘鳴嘉想起他第一次晚上坐火車時聽到的汽笛聲。

那個時候，他剛從一場不太安穩的睡眠中醒過來。火車行駛的時候一搖一晃的，他在床上也跟着搖搖晃晃。在尚未完全清醒的時候，一聲長長的汽笛聲，于夜色中，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那簡直是錯亂的一刻。

鐘鳴嘉想，他這是在海上嗎？

陸地和海面一樣曲折，黑暗才是一片真正的海洋，籠罩着一切。天涯海角，世界上的旅人，聽到的都是同一種聲音。

鐘鳴嘉每次聽到這個聲音都會難過。

吃過晚飯之後，大多數人都回到了自己的鋪位上，鐘鳴嘉盯着窗外的夜景看了好一會兒，才拿出平闆，戴上耳機，看動畫片。

坐車的時候，大概是他為數不多的不熬夜的時候。

盡管如此，睡覺的時候也快十一點了。車上的燈早就熄了，不遠處有人也沒睡，還在竊竊私語。

鐘鳴嘉揣着一肚子的心事，沉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鐘鳴嘉六點就醒了。醒了沒多久，就要下車。下車之後還沒到他家，還要倒車，再坐差不多一個小時的火車。

總之，鐘鳴嘉到家的時候，已經可以吃午飯了。

回家之前，鐘鳴嘉給家裡發了消息，他爸今天早早就騎車去車站等他。鐘鳴嘉坐着他爸的三輪車回了家，一進家門，就聞到了雞湯的味道。

雖然半年多沒回家了，但眼前還是熟悉的景色。院子裡打掃得很幹淨，就是堆的東西有點多，大部分是為了給他哥結婚準備的。鐘鳴嘉的媽媽聽見三輪車的聲音之後從廚房裡出來，鐘鳴嘉看着她，叫了一聲“媽”。

“瘦了。”莊含春看看他，又是疼惜又是責怪地說，“怎麼又瘦了？”

“沒瘦，”鐘鳴嘉站在原地，“我回來前還稱了，一點兒也沒瘦。”

鐘鳴嘉的爸爸鐘祥慶停好了車，也走了進來。

“胡說八道，”莊含春不信鐘鳴嘉的話，“快把東西放下，飯都做好了。你爸殺了雞，正好給你補補。”

鐘鳴嘉拎起箱子往堂屋走，邊走邊說：“我哥什麼時候回來？”

莊含春回他：“你哥得30号才能回來，他們公司忙着呢。”

鐘祥慶跟在鐘鳴嘉後邊，一起進了堂屋。“說是有出息，結婚都沒時間結，也是打工的罷了。”鐘祥慶感歎道。

鐘鳴嘉倒是沒就覺得有什麼，反正他哥婚禮在5号，30号回來也不算晚了，還有四天的時間準備。更何況，以他哥的能力來說，就算婚禮的前一天才回來，第二天也能把婚結了。

“我哥不是都準備好了？”

莊含春端着一鍋雞湯走了進來，“準備好了，他安排的，我們照跟着做。”

鐘鳴嘉笑了笑，果然。

“那他要在家裡待多久？”

“待不久，”莊含春說，“6号，比你早。”

鐘鳴嘉奇怪道：“他不是有婚假嗎？”

“他說年底可能要升職，先不休息了。”

莊含春說着舀了一晚雞湯端給鐘鳴嘉。

鐘鳴嘉接過來，看着碗裡金黃色的雞湯，開始發愁。這雞一看就被喂得很好，油水這麼多。

“我哥滿腦子工作，我嫂子同意嗎？”他拿起勺子撇了撇碗裡的油。

鐘祥慶一直沒說話。

莊含春也沒有立即回答，大約過了半分鐘，才說：“你嫂子心裡也都是工作。”

好吧，鐘鳴嘉沒話說。這兩人找一塊了。

除了雞湯，桌上還有好幾道菜。莊含春往鐘鳴嘉的湯裡倒了點鹽，對他說：“不過你嫂子已經回來了，你沒事去看看她。你一直在外面上學，平時也見不到幾面，現在回來了，該去看看，别讓人家覺得我們沒有禮數。”

“好。”鐘鳴嘉答應了一聲。

“我和你一塊去？”莊含春問。

鐘鳴嘉說：“你要有事的話，我自己去就行了。”

莊含春往他碗裡夾了一塊肉，“我沒什麼事，但是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鐘鳴嘉護住他的碗：“别給我，我吃不了，你自己吃吧。”

莊含春嗔怪道：“我不愛吃雞肉。”

“那你給我爸。”鐘鳴嘉是真的不想吃，太油了。

莊含春知道鐘鳴嘉的口味，收回了筷子，對他說：“沒味是吧？晚上給你炒炒再吃。”

鐘鳴嘉其實不太相信莊女士的廚藝。

但他很聰明地什麼都沒說。

他默默啃着碗裡的雞腿，心想，炒吧炒吧，炒雞總比炖雞好吃。

吃過午飯之後，鐘鳴嘉把他的行李放回他的房間。莊含春知道他要回來，提前打掃過房間，床單和被褥前幾天也都拿出去曬過。屋裡的一切都很舒适，要是不出門的話，鐘鳴嘉可以立刻躺上去午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