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沒有想到，鐘鳴嘉直接将進度撥到了最後一步。

這下，他所有的計劃全都被打亂了。

其實這麼說也不對。

鐘鳴嘉向他告白的時候，他根本沒有這麼多的情緒。

那一刻，他眼裡看到，隻有鐘鳴嘉望向他的眼睛；他心裡山呼海嘯的，全是鐘鳴嘉的哪一句，“我喜歡你”。

回過神來之後，他突然很想問他的伯母，這是愛情嗎？

好在這個想法很快被他壓了下去。

可接下來的問題是，他不知道該和鐘鳴嘉說什麼。

難得，嚴辛在面對鐘鳴嘉的時候卡殼了。

說起來，他沒少經曆過這種告白的場面，但那些和他告白的人在說完“我喜歡你”之後，都會接上一句，“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或者“你喜歡我嗎”之類的話。

可是鐘鳴嘉不一樣。

他什麼也沒說。

他的告白更像是一種通知，一種讓别人嚴辛明白他心意的方式。

嚴辛被這種赤忱擊中，喪失了所有的語言能力。

然後，然後鐘鳴嘉就跑了。

像小兔子一樣，跑得飛快。

嚴辛追了他一會兒，不敢再追了。人來車往的，他怕發生什麼意外。他站在繁華的街頭，一時間覺得荒誕至極，又心動至極。

他不想回宿舍，就在附近找了個酒店。進來之後就站在窗前發呆，一看看到現在。

過去快兩個小時了，他的心裡還是亂糟糟的，靜不下來。

而且還有一件事。

嚴辛轉頭看向桌子上的食盒。

都快午夜了，不知道鐘鳴嘉回去有沒有吃飯。

鐘鳴嘉當然沒有吃飯。他回來之後就趴在床上哭了。

嚴辛果然不喜歡他。

沒關系的，鐘鳴嘉對自己說，沒關系，這結局其實在意料之中。

而且，最起碼嚴辛沒有出言嘲諷或者挖苦他。

已經可以了。

話雖如此，但鐘鳴嘉還是止不住地難過。

這樣完美的嚴辛是個假象，而這個假象也不能屬于他。

鐘鳴嘉不後悔今天晚上對嚴辛告白。他喜歡嚴辛，他也不想被假象欺騙，所以他這麼做了。

現在假象破了，他大概很快就會不喜歡嚴辛了吧。

鐘鳴嘉在心裡想了想，然後覺得，不可能。

嚴辛的溫柔可能是假的，但嚴辛的臉是真的啊。

應該是真的吧，鐘鳴嘉不太确定，但這張臉看起來應該不是後天改造的。

有的時候必須要承認，人類用了無數心機，浪費大把精力做出來的藝術品，甚至連老天随手甩的一個泥點子都比不上。這種先天上的差距，可怕得令人絕望。

也讓鐘鳴嘉感到絕望。

他喜歡嚴辛，也是真的真的喜歡嚴辛的外貌。

但是現在都沒有了。

鐘鳴嘉哭得難受，也餓的發慌。

他到現在都沒怎麼吃東西。

快十二點了，鐘鳴嘉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打算去廚房做點東西吃。

去廚房之前他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手機，結果微信上竟然有嚴辛發來的消息。

“學長，你應該已經到家了吧。我給你帶的宵夜你忘記拿了，我也不知道你的具體地址。我重新給你訂了一份餐，你打下面的電話，就會有人給你送過去。如果你覺得夜深不想被人打擾的話也沒關系，我已經和餐廳的人說好了，你想吃的話，可以明天再讓他們送。”

看着這條消息，鐘鳴嘉的眼睛又開始變得模糊。

他要收回之前的話。

嚴辛的溫柔不是假的，是真的。隻是這種溫柔，有時會更讓人心碎。

也許嚴辛就是對所有人都好，而他隻是所有人裡的其中一個。

那他說嚴辛是花蝴蝶也沒有錯。

鐘鳴嘉默默地在心裡對嚴辛說，下次有人和你告白的時候，要是不喜歡的話，記得要拒絕。

沉默雖然是一種拒絕的态度，但它實在太過暧昧。

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樣，知難而退。

鐘鳴嘉沒有回複嚴辛的消息，然後點進了“準備探監群”。

這個群裡的消息已經快要刷到99+了。

鐘鳴嘉一點進去，就看到了各種各樣的表情包。他直接回到最開始的那一條，發現原來是李皓宇告白成功了。

他未來的女朋友已經變成他現在的女朋友了。

很好，鐘鳴嘉面無表情地想，真是件值得慶祝的大喜事。

他挑了一個“恭喜”的表情包發了出去。

蔣誠和關澤立刻在下面回複。

蔣誠：我就說他沒睡吧。

關澤：鳴嘉，你在幹什麼，現在才出現。

鐘鳴嘉回複他們：我畫稿子了，沒看手機。

李皓宇發了通知：鳴嘉來了，那正好，明天去悅庭吃飯，大家一起去。

鐘鳴嘉問：你女朋友也要去嗎？

李皓宇：她不去，還不太好意思。

鐘鳴嘉沒說什麼，倒是蔣誠和關澤在後面唉聲歎氣。

這已經是李皓宇在大學時期談的第五場戀愛了。之前他的每場戀愛，都正好維持了一個學期。

他的感情不能說不真，而且也很唯一，隻是維持的時間很短。像一堆幹柴，燒得很烈，但燒完就隻剩下一堆死灰。

很多藝術家都是這樣，他們的生命需要不停地用新的東西來引燃。失去激情後，華美的珍珠對他們來說還不如鲫魚的眼珠子。

有點像傳說裡靠吸取他人生命存活的妖精。

說的難聽一點就是渣。

鐘鳴嘉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嚴辛。

但願嚴辛今後，不要變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