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但鐘鳴嘉八點多就起床了。
其實他七點多鐘的時候就醒了,沒有什麼事,但就是睡不着。他醒來後沒看手機,也沒做其他的事,就是躺在床上發呆。發了半個小時的呆後,人也清醒了一點,起來拉開窗簾,外面陽光普照,又是新的一天。
洗完臉之後,鐘鳴嘉照了照鏡子,除了眼裡有點血絲之外,沒在臉上看出任何的憔悴不堪。
應該是能見人的。
和李皓宇他們約好吃飯的時間在中午,他本可以一覺睡醒直接去吃午飯的,但現在八點多就起床了,怎麼着也得先吃點早飯。
昨天半夜的時候,他被餓得去廚房煮了點速凍水餃,煮完之後卻沒吃幾個,剩下的都放冰箱了。現在正好拿出來放到鍋裡煎一煎,當早飯吃。
餃子煎好之後,鐘鳴嘉邊吃邊浏覽手機裡的消息。他回複了幾個向他約稿的人,然後發了條公告,說十月十五号之前暫停接稿,之後有時間會再開啟。
他手上現在還有一個稿子,大約今天就能畫完。畫完之後,他就要回家了。
國慶長假要到了。
他暑假本來就沒有回去,要是國慶也不回去的話,那就隻能過年再回家了。
雖說和家裡的關系一般,但他也沒有絕情到幾乎一年都不回家的程度。
而且這次假期,他哥要結婚了。
所以鐘鳴嘉得提前回去幫忙。
回家的車票已經買好了,就在今天晚上。他沒買高鐵票,因為有點貴。
吃完早飯後,鐘鳴嘉開始畫畫,畫到十點半的時候,他放下筆,準備去吃飯。
從小區到悅庭大約要半個多小時的時間,他現在出發,等到了地方,差不多也到午飯的點了。
不過他剛出門,關澤就發消息說要來接他。鐘鳴嘉說不用,但關澤說他已經去學校接完蔣誠了,鐘鳴嘉便把小區的位置發給了關澤。然後他自己下了樓,去小區門口等着。
沒過多久關澤就來了,停車之後,鐘鳴嘉打開車門上了副駕駛。
蔣誠像個大爺一樣坐在後排,手裡還拿着瓶可樂。
鐘鳴嘉邊系安全帶邊問:“你現在喝可樂,一會兒還吃的下嗎?”
蔣誠很有自信地回答:“當然吃的下,而且一會兒我要點最貴的菜。”
關澤戴着墨鏡,冷酷地說了一句:“沒出息。”
蔣誠心情正好,關澤的這一句嘲諷根本進不到他心裡。
沒聽見蔣誠的回答,關澤又問了一句:“你知道最貴的菜是什麼嗎?”
“不知道啊,”蔣誠非常坦然,“所以到時候你來點菜。”
他嘿嘿一笑:“我和嘉嘉等着吃就行。”
“好啊,”關澤說,“到時候我給鳴嘉點最貴的,給你點最便宜的。”
“無所謂,”蔣誠的心情實在是好,“隻要我們嘉嘉能吃好吃的就行。”
鐘鳴嘉這時候說:“那我分給你吧。”
還是那句話,他對吃的實在是沒什麼追求。有美食當然很好,沒有湊合着也能吃。而且他吃到好東西後也就隻能評價個好吃,什麼材質的差異、烹饪的火候、調味的用心等等,他是一概嘗不出來的。
他大概就沒有做廚子和美食家的天賦。
後排的蔣誠聽了鐘鳴嘉的話一時喜笑顔開,湊到鐘鳴嘉旁邊說:“不愧是我的好嘉嘉。”
關澤呵斥道:“你給我好好坐着,别騷擾鳴嘉。”
“哼,”蔣誠坐回去,喝了口可樂,“你這是嫉妒我。酸啊。”
關澤微笑:“你說什麼?”
蔣誠乖乖地說:“我說可樂好酸。”
鐘鳴嘉一直坐在車裡,聽着他倆說話。
他一直覺得宿舍裡的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都很照顧他。這種照顧很讓人感動,也讓人有點難受。好像在他們面前,他還是一個小孩子。
雖然鐘鳴嘉覺得他确實有點幼稚,但他确實也已經成年了。
天真是一個兩面詞,它的褒貶其實不取決于年齡,而在于他人對你的看法。
喜歡的時候可以說你“天真”,讨厭的時候也可以說你“天真”。
鐘鳴嘉很怕這種雙面的利刃。
而且,平白無故地受别人的照顧,也讓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在關澤和蔣誠的閑聊中,他們到了悅庭。李皓宇已經在群裡發消息說他到了。關澤停車之後,蔣誠立馬打開車門跑了出去。鐘鳴嘉解開安全帶,不急不慢地下了車。
關澤是最後一個下車的,鐘鳴嘉出來後在旁邊等了他一下。關澤依舊戴着墨鏡,關上車門後悠悠地朝鐘鳴嘉走過來,停在他面前,略微低下頭,十分好奇地問他:“鳴嘉,你怎麼不高興啊?”
“我沒有不高興,”鐘鳴嘉看着關澤臉上碩大的黑色墨鏡,無語道,“你能把墨鏡拿下來嗎?我都看不見你的眼睛。”
“不要,”關澤拒絕,“我覺得挺帥的。”
鐘鳴嘉轉身就走。
關澤快步趕上他,伸手攬住他的肩膀。“還說沒有不高興,你的壞脾氣都寫在臉上了。”
“有嗎?”鐘鳴嘉開始回憶剛才的表現,“我沒有表現得很不開心吧。”
自從前幾年過年時,他在飯桌上生氣地反駁了親戚幾句,被他媽媽批評不成熟之後,他對這方面就有點敏感。鐘鳴嘉也知道,要盡量不把私下的脾氣帶到人前,但有的時候,真的很難控制得了。
不過他剛剛應該沒有表現得很明顯才對,畢竟他是真的不太傷心了。
真的。
“假的。”關澤說,“ 騙你的。”
鐘鳴嘉放心了,也更無語了。
關澤突然說:“你要不要戴墨鏡?”
鐘鳴嘉:“我不想戴。”
帶上之後黑咕隆咚的,他不習慣。
關澤接着說:“可是戴上墨鏡後很适合闆着臉,尤其是那些陰天還戴墨鏡的,更是裝的要命。”
好像也是,鐘鳴嘉心想,那些明星戴墨鏡的時候,也都不怎麼笑。
關澤說完把墨鏡摘下來,遞給了鐘鳴嘉。鐘鳴嘉接過來之後看了一眼,然後才戴上。
天一下子就黑了。
鐘鳴嘉面無表情地想,正如這陰暗的人生。
太裝了。
關澤湊到鐘鳴嘉耳邊,低聲道:“知道你不太喜歡李皓宇的感情觀,但今天他請客,給他個面子吧。”
鐘鳴嘉終于明白關澤想幹什麼了。
但他可真沒這麼想。
鐘鳴嘉是不太看得上李皓宇一個學期換一個女朋友的操作,但他也沒有權力去指責李皓宇。而且李皓宇對他還挺好的,他總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再說了,李皓宇平時不怎麼來學校,他們的聯系也不算多。
所以關澤是怎麼看出來的。他知道的話,那李皓宇是不是也知道了。
鐘鳴嘉覺得頭大,人情世故果然麻煩。
他隻能這麼說:“我對他沒有意見。”
關澤沒說話,鐘鳴嘉本來以為他會不信,沒想到他突然笑了一聲,然後感歎道:“說的也是,你平時怕是都想不起他,又怎麼會特意對他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