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嘉的大腦有一瞬間的宕機。
嚴辛說,“我在外面等你”。
但是外面,外面是哪面啊?
是大堂還是門口,還是負一樓的地下車庫?
鐘鳴嘉心裡着急,這小孩怎麼不說明白呢?隻說外面,包廂外面也是外面,難不成嚴辛真的傻到現在就站在包廂外面等他吧。
他猛地站了起來。
短頭發的林聰見狀問道:“學長,你要回去嗎?”
“不,”鐘鳴嘉找了個借口,“我去個廁所。”
“哦哦。”林聰答應着,“但我要和朋友先回去了,我們有機會再見吧,學長。”
鐘鳴嘉朝她笑了一下,“好,再見。”
說完就朝着門外走去。
已經有人站起來,要離開包廂了。鐘鳴嘉偷偷加快了腳步,趕在他們之前走出了門。
打開門之後,外面果然沒有嚴辛的影子。倒是有送嚴辛離開的同學,正要回去拿東西。
鐘鳴嘉略微低了下頭,快步從他們身邊經過。
“怎麼了,浩文?”朱凱問突然停下腳步的許浩文。
許浩文轉過頭來,看着走廊裡男生的背影,有些疑惑地說:“剛剛那個人,好像是嚴辛的學長。”
“學長?什麼學長?”朱凱也朝那邊看去,隻看到了轉角處匆匆的一個人影。
“就是送嚴辛東西的那個。”
“哦。”朱凱還有點印象。“你也認識他?”
許浩文看着空無一人的走廊說:“我在學校裡見過他和嚴辛走在一起。”
朱凱不以為意道:“嗨,要不說是嚴辛,認識那麼多人。”
“走吧走吧,”他把手搭在許浩文的脖子上,攬着許浩文往回走。“人都走了,别看了。你要是想認識他,到時候讓嚴辛給你介紹就是了。”
“走走走,王昊還等着咱們去唱歌呢。”
許浩文被朱凱推着走了兩步,才把頭轉回去。但他還是覺得有點奇怪。嚴辛剛走,這個學長就離開了,腳步還這麼匆忙,就像是要去追嚴辛一樣。
但他也不能跟上去,看看這人到底要去哪兒。許浩文想,等回去之後,問問嚴辛吧。
朱凱還在那兒感歎:“沒想到嚴辛就這麼跑了,還沒讓他唱首歌聽。也不知道嚴辛唱歌好不好聽,要是他五音不全就好玩了。”
說完還附上一串開朗的大笑。
許浩文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别做夢了,就算嚴辛唱歌跑調,聲音也比你好聽多了。”
對于身後發生的這些事情,鐘鳴嘉一無所知。
見到外面果真沒有嚴辛之後,他匆匆跑到了洗手間。做戲做全套,反正也出來了,正好找個地方問問嚴辛到底在哪兒。
簡直像做夢一樣,不久之前他還在痛斥嚴辛像個花花公子,現在卻躲在衛生間裡想要和嚴辛見面。
而把他的心扔下又抛起的,僅僅隻是嚴辛的一條消息。
如果說之前惡意揣測嚴辛是因為抵消心中的難過,那現在鐘鳴嘉是真的有點感到害怕了。
用霸總小說裡的一句話來形容的話,那就是,“男人,想不到你竟然能影響到我。”
一時的驚喜消退之後,鐘鳴嘉開始思考嚴辛的用意。
有的時候,人在收到别人的好意時,确實會想問,“這稀罕物,是單給我一個人的,還是别的姑娘都有?”
按現在的情況來看,除非嚴辛會分身,否則他不會和别人再說“我在等你”。
但嚴辛為什麼隻發給他一個人?
鐘鳴嘉不想這樣問。
但他必須要問。
在場的這二十多個人裡,他有哪一點特殊呢?
是隻和嚴辛認識了一個月,是剛遇見時幫了他一點小忙,還是這些天送了他一點不值錢的小東西。
這些事情裡面,有哪一件能讓嚴辛丢下這麼多人單獨來見他呢?
在嚴辛沒發這條消息之前,鐘鳴嘉盡可以縱情地揣測嚴辛,再無情地推翻這些虛妄的結論。但在嚴辛發給他這條消息之後,他沒辦法再去想了。
因為這一切可能是真的。
這太惡劣了。
有那麼一瞬間,鐘鳴嘉是想掉眼淚的。
這種“我對他來說是特殊的”的感覺,有時候其實是一種幻覺,一種認知錯誤産生的謬誤,又或者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哦,不對,鐘鳴嘉在心裡否定道,這都不用精心策劃,一條消息就讓他忘了先前所有的不快。
不要問他為什麼會想這麼多。感情是一場博弈,而内心敏感的人總是會比别人想得更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和嚴辛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身份上的差異會投射到心理上,如果他此刻追求的不是富公子嚴辛而是窮小子嚴辛的話,那這些想法應該都不會存在。
鐘鳴嘉嘴上可以說,他隻是看中了嚴辛的臉,其他的都無所謂。但實際上他必須要承認,在面對嚴辛的時候,他從沒有脫掉身上的铠甲,放下手中的盾牌。
沒辦法,誰讓嚴辛就是有錢,有錢就是了不起啊。
反觀他呢?他連玩玩都不行,都不能盡興,都怕把自己給玩進去。
煩死了。
他喵喵喵的,這也太不公平!
更可悲的是,除去外物的差距之外,他好像還真的有一點喜歡上了嚴辛。
鐘鳴嘉開始對這個看臉的世界感到絕望。
看來他确實該和嚴辛告白了。看看他告白之後,嚴辛是什麼反應,看看嚴辛是不是真的在玩弄他的感情。
正好,嚴辛的回複也來了。
“學長,你先等一下,我現在有點事。等他們都走了,你再下來。”
鐘鳴嘉冷靜地發了一個“好”字。
等時間差不多了,鐘鳴嘉洗了個手,離開了洗手間。
出去之後,他沒有直接下樓,而是回到了包廂。他沒落下東西,回去隻是為了看看人走光了沒有。
包廂裡已經沒有了學生,隻有兩個阿姨在收拾東西。鐘鳴嘉沒有多待,看了一眼就離開了。
不管之前是賓客盡歡還是草草收場,散場之後的宴席,隻會留下一地的狼藉。
慢吞吞地下樓之後,鐘鳴嘉果然在餐廳的門口看到了嚴辛。
嚴辛左手拎着一個食盒,正低着頭看右手的手機。他應該等了有段時間了,但周身的氣場還是很閑适從容,絲毫沒有等待時的焦急。
真好看啊。
不管什麼時候,看見嚴辛的第一眼,他心裡想的都是這一句。
鐘鳴嘉再次對這個看臉的世界感到絕望,順便對他自己也有一點絕望。
盡管如此,他的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得快了起來。
畢竟,不管怎麼說,無緣無故讓人久等是不好的行為。
嚴辛像是察覺到了他的腳步,放下手機,擡起頭來,在看見他之後,對他露出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