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日拜訪完宋老将軍,在茜紗窗下看到的她的半張臉,還有那雙小鹿一樣靈動的眼睛。
又好像......生不起氣了。
盛京習俗,隻要求男女雙方互贈定情信物,卻也沒要求那必須是自己親手做的。
阿靈大概試過了,但恐怕沒能學會,太粗糙的東西拿不出手,小女郎又愛面子,這才去買了個現成的給他。
再說,盧宣既然也能看的中,大概真是那繡鋪裡的好東西,不是凡品。
容翊淮又深吸一口氣。
罷了,婚期已近,他不想節外生枝,這件事還是先按下不提吧。
等成了婚,與她做了夫妻,再好好和她算她騙自己的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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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
此日已是春風和煦。
天還蒙蒙亮,宋湘靈已經打扮妥當,全将軍府的婢女和婆子們都聚在她周圍。紅色的嫁衣披在身上,面上是精心化就的妝容,頭上金燦燦的鳳冠上鑲嵌着衆多寶石珠翠,沉甸甸的。
宋湘靈的眉心還點了一朵紅色的花钿,越發襯得面容嬌貴秾豔。
宋士威将蓋頭輕輕蓋在宋湘靈頭上,長出了一口氣。
“祖父......”眼前被紅色遮住,看什麼都看不清了,宋湘靈本能地有些慌張,喚着自己的親人。
“阿靈,别緊張,沒事的。”宋士威看着面前已經長成大姑娘,今日便要嫁予旁人的孫女,他低聲哄着,卻壓抑不住自己的嗓音也因激動而微顫。
“阿靈,到了容府,要懂禮節,但是不必過于遷就。”
“你是我将軍府嫁出的女兒,你的祖父是大将軍,你的父母也是,阿靈背後有人。”
“如果容翊淮對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訴祖父,知道嗎?”
“丞相府和将軍府,距離不遠,回來也很方便。你若要回,祖父去接你。”
宋士威絮絮地說着。年逾花甲的人,尋常哪有如此多話的時候,隻是說着說着,又想起宋旌和應玉二十年前那次大婚,便悄悄背過身,抹了一把眼淚。
宋湘靈亦是哽咽,披月在旁邊急忙勸道:“小姐,今日大喜,不能哭呀。”
朱紅匆匆走進來,面帶喜色:“将軍,小姐,姑爺來了。”
“阿靈。”宋士威攙住宋湘靈,“我們出去吧。”
紅蓋頭遮住了大半視野,隻餘腳底下那一小片空間。宋湘靈小心地一步步走,宋士威攙得亦很穩。
她穿着繡鞋,跨出将軍府的門檻,又走了兩步後,那一小片空間裡便出現了一雙玄靴。
容翊淮來了,就在她的面前。
這個認知讓宋湘靈莫名緊張。
他們兩個認識那麼久了,可還是第一次這樣相對。宋湘靈不禁想,容翊淮那麼個城府極深、少年老成的人,有想過以後他們會結為夫妻嗎?
手被祖父帶着,放到了容翊淮手中。
宋湘靈能感覺到,容翊淮的手似是一僵,片刻後,緊緊将她握住。
他手心的熱度源源不斷地傳過來,令她的脊背頓時也繃直。
長大後,她已經很久沒有拉過他的手了。
都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手上多了些繭,變得有些粗糙。可也變得寬大,有力,是一雙男人的手了。
“好好待她。”宋士威嚴聲道。
容翊淮認真地嗯了一聲:“我會的。”
他護着宋湘靈上了花轎。
随後,他也跟着上來,與宋湘靈并肩而坐。
花轎内是沉默的,隻能聽見外面小厮們的腳步聲,街口巷子熱鬧的議論聲。
“容翊淮。”
他忽聽見身邊的女子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嗯。我在呢。”他亦輕聲答道。
宋湘靈聲音忸怩:“蓋頭有點悶,我想先掀開。”
不合規矩和禮數的要求。
但是容翊淮無法對她說不。
“可以。”他喉結滾了滾。
宋湘靈聽見了,卻沒動,直直說出的真心話輕而易舉便讓容翊淮心中一顫。
“可是我緊張。容翊淮,我有點不敢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