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跟我回去,可不是一個人去。”
林離一邊擺餐盤,一邊說話。語氣是陸淮都能聽出來的别扭。
“你也能找别人假裝女朋友的嘛。”
陸淮聞言,搖了搖頭,說:“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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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衆人就座後,楊弋才把兩小時前就辛苦烹饪的菜肴遞上來。凝固的時間就此潺潺化凍,以比往日更快的速度往後流去。
前一晚的工作,無異于通宵。以至于所有人都醒得比往日更晚,也都沒吃午餐。
因而美食當前,無論是大領導還是小幹部,都隻顧填飽肚子,無暇寒暄。
和小年輕一起吃飯真好,不用奉承,不用敬酒,啥也不說就是幹。何文鏡如是想。
估摸着何文鏡已經吃了個七分飽,陸淮走到他跟前,輕拍肩膀,随後兩人便到角落裡談事情。
林離本來在大快朵頤,視線卻不知不覺轉移到陸淮身上。她越想轉移注意力,眼睛便盯着越牢固。
最後甚至做起唇語練習來。
年後。請假。年假。有事。
倪向東震驚于林離的盲吃大法,站起身來,飛快地夾走了她盤裡最後一塊煎牛排。
到嘴的牛肉飛了,林離氣得越過木桌,伸直手臂打他。
男女有别。身高相差太大的男女,手臂更有别。
倪向東高她太多,臂長有優勢,林離隻好吃癟。
慌亂中,何文鏡慢悠悠回到座位上。
“幹嘛了,半五十的人了,成熟點。”說完,讓在一旁開心幹飯的葉曉文往角落裡去,說陸淮找她談點事情。
很少見他私自約一個女生談事情(她除外),林離不得不在意。
可陸淮轉了個身,像是要故意擋住别人窺視的目光,遮住了葉曉文的身體。也遮住了他說話的嘴。
林離的讀嘴型技能毫無用武之地。
一股熟悉而異樣的情緒破土而出。林離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是餓了。
見她的動作一下子熄了火,倪向東還以為自己把林離惹毛了,幹脆将盆子裡的肉都盛到她碗裡。
林離吃着吃着,隻覺得味同嚼蠟,一點滋味都沒有。
陸淮和葉曉文的事情談了很久,直到飯局散場,他們才結束對談。
離開前,何文鏡給這段時間的工作做了總結寄語:“同志們,不知不覺我們已經共事四個月了,啥也不說了,我灌一瓶可樂,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
說完,又給自己微微漲起的小腹,輸送了足量的二氧化碳氣體。
林離這才發現,陸淮來到她身邊,已經整整四個月。
比他們大學期間接觸到的時間加起來,都要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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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離本以為陸淮會孤身闖蕩前女友的婚禮。
直到陸淮離開那天,她看見他幫葉曉文拎行李,然後上了同一輛順風車。
強裝鎮定地上了一天班。當天晚上,她還是忍不住發消息試探。
林離:曉文,你和陸淮順路嗎?
葉曉文:順的順的,而且要幫他一個忙。
林離:哦
她沒敢問幫什麼忙,怕自己傷心。
年關将近的日子,所有人都掰着手指頭過。
年二十五,倒數第五個手指頭,陸淮和葉曉文走了。
年二十七,倒數第三個手指頭,何文鏡走了。
林離和倪向東堅守到年二十九,終于等到了放假的前奏。
她開車載倪向東去高鐵站。車站外的廣場上沖出來一群剛下高鐵的打工人們,他們站在路邊,或伸手攔車,或撥打電話,周身都帶着團圓的喜悅。隻有她興緻寥寥。
待倪向東搬好行李後,她在主駕駛位置上使喚他自己去拿H市特産大禮包。
她給每個人都準備了一份。包括陸淮。
他也不發信息來,告訴她好不好吃。
一點也不自覺。
送完人,林離也開車走上回家的歸途。正是晚飯時分,車輛駛進小巷口時,人聲鼎沸、菜肴飄香。
她甚至還聽見了熱油滾動的聲音。滋滋的,很燙人。
燙得她心裡難受。
吃飯時,爸爸還沒回來。也不清楚他什麼時候回來。
林離就有一嘴沒一嘴地和媽媽聊着天。什麼飯堂的飯菜依然很難吃啦,工作上的進步依然聊勝于無啦,領導總是有時很好有時犯賤啦。
聊到駐鎮工作隊時,她三言兩語就聊完了四個月的經曆。
然後,終于明白這些天為什麼難受的原因。
不是久違的想要過年的情緒被喚醒,而是她由衷地感覺到四個月太短、而十年太長。
十年間,花草時醒時眠,而思念綿延不絕。
就算是她不喜歡他的那些日子,她也從未淡忘過這樣一個人。
仿佛他已經成為她心上,無法洗去的刺青,與骨血融為一體。
怎麼辦,林離很悲催地想,她可能真的重新喜歡上陸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