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歎了口氣,沉默良久以後才輕聲說:“林離,做人不能得寸進尺。這次沒有處分你,不意味着你不需要深刻反省。你還是換個工作環境休息下吧。跟班學習的事情,以後再說,免得惹人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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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調到我們辦公室的原因?”
陸淮一邊幫林離收拾辦公桌,一邊問。
“額。”林離臉上淡淡的,叫人看不出情緒。
“其實,來我們辦公室也挺好。”
“好什麼好”,林離本來在擦桌子,聞言直接把抹布扔了出去,“你們辦公室是邊緣部門啊,我辛苦了四年,憑什麼說放棄我就放棄我。我本來就要調動了,現在一切都完了......”
忍耐了一天的情緒徹底繃斷,林離蹲在地上,雙手捂臉,豆大的淚滴不斷從她臉上掉落。
一點點打濕了淺灰色的水泥地闆。
深一塊淺一塊的印記在陸淮看來,特别不是滋味。
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發自内心地覺得,誰都沒有錯。
林離的善良沒有錯,那家人來維權情有可原,劉書記的處罰也恰當。
到底是哪一步,才能讓這樣挑不出錯的事情生出戲劇性的混亂,最終寫下近似悲劇的結尾。
“好了,你别哭了,不然别人還以為我欺負你。”
“你本來就欺負我,你以前就仗着我喜歡你,白嫖我的知識成果。現在我不習慣你了,你還想白嫖我的基層工作經驗。”
“哇,我哪裡說了白嫖。”
“你也沒說過給錢呀。”
陸淮被她說急了,急忙去包裡找錢,最後從錢包裡翻出1000、2000、5000、10000元面額的日元各一張。離開日本之前,他特意留了四張紙币作紀念。
此刻隻好一溜煙塞到林離手裡。
感受到自己的拳頭被手指撬動,林離擡起頭來,視線中的陸淮水蒙蒙的,周身散發着溫柔的光暈。
“紙币我就這些,你還要錢的話,我可以轉賬給你。”
林離看着手裡皺巴巴的紙币,野口英世、樋口一葉、福澤谕吉的臉被她抓得面目全非。
“18000日元,換算成人民币,大概隻有880塊錢。”
“我一天工資都沒這麼高”,陸淮聽着頗感無奈,嘴角的笑容缺像兩彎新月,燦爛得很,“姑奶奶,要多少錢你才能開心起來?”
“乖侄子,結盟的事情還算數嗎?”
“算。”
“我們要振作起來,絕對不能給看輕我們的人小瞧了!”
“絕對不能。”
陸淮說完,隻見林離掌心向上,四指并攏,朝他揮了揮手:“乖侄子先過來扶我一下,腿蹲麻了。”
陸淮快步走到林離身邊,半蹲下來,雙手穩穩扶着她的肩膀。
“慢慢來,别着急。”
林離将身體重心慢慢靠向陸淮,陸淮左手微微握拳,避免他們的身體完全貼合。
紳士手,她在心裡默默地想,還蠻man的。
陸淮的手臂結實有力,穩穩托着她。借由他的力量,林離一點點直起身子。盡管她的雙腿還會傳來針刺般的疼痛,甚至還有些顫抖,但好在可以站直了。
“謝謝你呀,乖侄子。”
“下次哭的時候,記得活動活動。還有,再占我便宜的話,下次就算你叫破喉嚨,我也不會幫你的。”
林離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微微發紅的眼眶襯得她像一隻兔子。他們長久對視着,直到看見對方的模樣深深刻進眼眸。
林離恍然覺得,他們必須要有一個人率先抽離視線,可誰都沒有這樣做。
不遠處,金色的陽光漸漸暗了下來,夜色像一顆糖融化在溫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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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十二點,林離臨睡前,陸淮發來工作信息。
陸淮:忘了告訴你,明天六點半起床,七點鐘準時出發,去高鐵站接人。
林離:???
陸淮:牛X的救兵正在來的路上,沖呀!
她是想好好努力,但不用第一天開始就這麼亢奮吧。
工作的焦慮忽然就爬滿了皮膚,林離忽的感覺渾身發癢。
她對着自己的柴犬抱枕,自言自語道:“我這算不算,從一個天坑,跳到了另一個天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