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一點也不像他的笑。
我弄不懂他的意圖,但并不認為今天的這個場面是他有意為之,畢竟平常這個時間我早就出校。真的想要找我,比起在這邊等着,直接到副球場去不是更直接嗎,再怎麼樣我都不可能連部活都不參加。
我半吊子的逃避行為能夠進行地這麼順利,并不隻是我自己一個人的“功勞”。而他一直以來沒有試圖去幹涉我的做法,我以為已經足夠說明他的态度。
那事到如今這又是在做什麼呢?
“你不問我為什麼呆在這裡嗎?”他突然問。
……
“要在哪裡睡覺是前輩的自由,不用告訴我理由。”
我也不想知道。
彎腰拾起地上的書包,我越過他往外走,一邊對他說:“那我就先走了,前輩請自便。”
沒等伸出的手摸到門框,提着書包的手腕被人從身後握住。
“阿熏。”
我在門前頓住。
“如果你是介意之前我對你做出的舉動,我向你道歉。”
“……”順着他牽引的力道回過身,我看清那張臉上的表情。
“那次确實是我不顧及你的感受,如果你生氣,我以後不會再那樣對你,隻是,你能不要再躲着我嗎?”
說着讓人難以相信是禦幸一也會說出的示弱的話,作出一種從來不曾出現在那張臉上的讨饒表情。
“你要是實在氣不過,我可以任由你處置。”
說着,他放開我的手腕,靠在椅背上,将雙手攤開放在身側,閉上眼睛,一副予取予求的乖順模樣。
……
有時候,對自己優柔寡斷性格的怨恨會像這樣莫名其妙的冒出頭來。
要是人的行為真的能夠完全憑靠思想控制就好了……
明明不打算開啟這段關系,卻無法給出明确的拒絕,明明決定了要遠離,等這個人出現在面前,落在那張臉上的目光卻怎麼也偏移不開。
他等候的姿态仿佛将主宰的決定權交付在我的手中,可是我知道,自己已經站在懸崖邊緣,往後退一步就是深淵。
我一步一步走近,直到站在他身前。
輕輕捧起那張臉,我用指尖隔空描摹。他全然信任,連眉峰都不曾跳動。
我不知怎麼突然想笑,垂下頭去,披散的頭發從肩頭墜挂下來,将我們兩側的光源遮蔽,無論是狡黠的月光還是耀眼的熾燈都無法穿透這片小小的無光的區域。
我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吻。
挪開之後,我低頭看着他睜開的眼睛。
“這下扯平。”我說。
說完,我要從他身前退開。
離開地面的腳沒能重新落地,滾輪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又停歇。反應過來的少年攬住我的腰,将我拉入懷中緊緊鎖住。
“…這是什麼意思。”他的下颌貼在頭頂,說話時胸腔的震動透過接觸的地方傳遞過來。
我抽出困在胸前的手,向上搭在他肩頭。
“我說是單純的報複,前輩信嗎?”
近在咫尺的喉結滾動,少年低啞的嗓音在耳旁響起:“會有這麼溫柔的報複方式嗎?”
溫柔嗎?可是我覺得我很殘忍啊……
我緩慢而平靜地深吸一口氣。
“前輩,我沒有辦法回應你的這份心意,對不起。”
環抱着的手臂動了動,我以為他要松開,可是換來的卻是更深的擁抱,他用鼻尖撥開我耳側的頭發,貼近對我說:“我不信,你這個騙子。”
我笑了下。
“我說的是不是真話,對于前輩來說真的重要嗎?”
他沒有出聲。
“沒有意義的,禦幸前輩。”我搭在他肩頭的手施力推開他,可是少年攬在腰間的胳膊不肯離開,于是我後仰着去找尋他的臉。
“即使前輩确信自己能夠堅定不移,我卻對自己沒有自信。我不想有一天發現自己會出現想要和前輩心中占比最重的東西較量的沖動。我們都清楚這是一件不會有結果的事情,前輩這麼有遠見的人,相信一定比我更早看到了結局,那麼,還有開始的必要嗎?”
眼眶發熱,視野裡的光景泛起波光,模糊的人影懸在眼前,我隻聽到一聲歎息。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阿熏?我沒你想得那麼厲害。”
粗粝的觸感劃過眼角,抖落一滴溫熱。
“你想得這麼明白,為什麼還要哭呢?”
我眨一下眼,他的手停留在臉頰邊,向後深入發絲,兜着我的後頸将我按入他的肩窩。
“你說沒意義,可我想要向你讨要一個過程。”
“在你說的那個結局到來之前,把你的時間給我吧,島田熏。”